“哪儿那么容易被捅破,桃枝人在深宫,能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要不是哥哥你特意带了蜜饯给桃枝,真的拿桃枝当自己人,这装病的事我也不能告诉你。”
崔桃枝满不在乎地笑着,又悄悄对安永说,“桃枝知道自己无足轻重,但官家多少会看重桃枝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的可敦没法生孩子。
这事儿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自从可敦的第一个孩子早夭之后,她每次怀胎都无法足月,要么生下来孩子也是死的。
这病症药石无灵,就连大祭司都没有办法,大家都说这是大魏先皇的诅咒呢。”
崔桃枝说的神乎其神,安永却忽然想起这情况颇似新生儿溶血症,估猜着可能是奕洛瑰和可敦的血型不合。
不过他即便猜中,也无法解决这个难题,倒不如选择沉默。
安永皱着眉回过神后,便有些疑惑地问崔桃枝:“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还要让官家宣我进宫?”
“哎,因为……桃枝有些话想问问哥哥,”
这时崔桃枝附在安永耳边,压着嗓子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沈洛的人,而且他和官家长得还有点像?”
她到底想把这件事问个明白,好去向天子邀功。
然而这句轻轻巧巧的问话听在安永耳中,却不啻一道惊雷,一瞬间将他冰封的心又震开,使得深埋在其中的心事又从裂口中喷薄而出、鲜血淋漓。
这一世已为他人而活,就剩这一件心事还属于他自己,为什么偏就有人不依不饶、处心积虑地刺探?
安永气得手脚冰凉,当即脸色苍白地低声问:“这话是谁问你的?”
崔桃枝见哥哥脸色不好,慌忙撒开手往后缩了缩,小心嗫嚅道:“没谁问我这话,是我……是我回家的时候,一不留神……听见仆从在房下说的。”
她心虚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说辞,欲盖弥彰,只能让安永愈加肯定心中的答案。
他径自冷笑着站起身,一直退到屏风旁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益,还不如等那仆从自己来问我。”
“哥哥,”
崔桃枝见安永生气要走,立刻掀被下榻,追悔莫及地央求道,“哥哥你别生气,桃枝只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
安永被崔桃枝拽着袖子,一时无法挣脱,只能回过头看着她,寒着脸道:“好,既然你是随便问问,我便回答你——这世上……根本没有沈洛这个人。”
“哥哥为何这样笃定?”
崔桃枝听了安永的回答,反倒有些糊涂,“就算哥哥不认识,这世上那么多人,难道连个同名同姓的都没有吗?”
“同名同姓不难,一模一样也易,只是那一个人,我不认识。”
安永回答桃枝也回答自己,哀莫大于心死。
少不经事的崔桃枝被安永眼中的哀伤吓住,指尖一颤丢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哥哥决然离去。
安永一路疾走,飞快地出了嘉福殿,在穿过廊庑绕过殿柱时,一道人影却不期然闯入他眼中——尉迟奕洛瑰竟然一直靠在殿外的玉石阑干旁站着,借着月光默默注视着自己。
瞬间的震惊过后,安永心头立刻涨满怒意——如影随形地刺探、要挟、控制,然后施加羞辱,这人为什么偏偏就不肯放过自己!
而另一边的奕洛瑰借着晦暗的月色,远远望着一脸愤怒的安永,心头一瞬间同样是思绪纷乱,理也理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近地看过他了?为了履行诺言,他硬是按照哥哥的要求将自己禁足,只能在奏章的字里行间,零星拼凑出他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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