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早,天蒙蒙亮。
小厨房里点着灯,少女婀娜的身影,在灶前来回忙碌着。
食材前一晚就备好了,早起又对了一遍方子,捏好米糕,按份量分好,装上馅,再烧水,上锅,蒸至热腾蓬松。
揭了锅盖,热气扑面。
润色鲜艳的甜糕,排得齐齐整整。
宋洛溦拎起长箸,夹起一块加了蜜的,吹凉,咬进嘴里。
甜糯糯的,感觉舌头一瞬都要化了!
洛溦抿了下嘴角,执箸将锅里的热糕逐一夹起,放到铺了巴叶的食盒里。
食盒下面的铁槅夹层里,装着保持温度的热碳,透过散发清香的青叶,将软糕煨得热气氤氲。
她收拾好炊具,回到厢房,灭掉了宁神香,待至辰初,方才唤醒婢女,洗漱更衣,提着食盒去了前院。
继母孙氏也早早起了身,候在了前院偏厅。
洛溦上前行礼,“母亲这么早就起来了?”
孙氏最近的烦心事一大堆,一夜没睡好,脸上掩不住的疲色:
“你哥哥都两三天没回过家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我反正睡不安稳,索性来这里等你,嘱咐两句,也省得若是你哥哥突然回来了,撞见你爹出府,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后娘难当,稍微出点差错就难免被指摘不尽心,继子成天在外胡闹,孙氏委实比丈夫更着急。
偏偏前两日,临川郡主府又传话过来,要召洛溦过去作陪。
孙氏唯恐应对得不够得体,早早就起来候着,顺道再多叮嘱几句。
“你到了郡主面前,说话做事一定谨言慎行,她虽然只是太史令的姨母,但你得把她当未来婆家长辈来侍奉,知道不?”
瞧见了洛溦带来的食盒,又道:“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渡瀛轩的糕点是吧?可仔细拿稳妥了,就算在郡主府没见着太史令,也要请郡主转交,关键要人家知道咱们是用了心的!”
“要是长辈们问起我们在越州的老家,人啊事啊的,你就多提你表舅,说已经进了州学,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
其他那些做买卖的叔伯亲戚,上不得台面的,千万别提。”
“还有,若问起你哥哥从官学退学的事,你就……就适当诉诉苦,说你哥原先没有考乡贡的资格,一心想努力学习也没处使劲,所以进了官学才有些吃力,并非是脑子笨、没用功……”
宋家原是越州的药材商户,按大乾律法,子弟是没有考学的资格的。
五年前太后做主,定下了洛溦与太史令沈逍的婚约,宋父才由商籍升作了官籍,领了个六品仓曹司录的官职,举家迁入京城。
从身份低贱的商户、到六品京官,这样的地位飞跃,无异于云泥之别。
孙氏至今都不大习惯这样的转变,唯恐哪里做得不合规矩,引人嘲笑,对洛溦耳提面命,反复絮叨叮咛。
洛溦对这样的嘱咐,也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弯腰系好拎盒用的锦带,扭身抬起头,对孙氏蕴笑道:
“我知道了,母亲不用担心。
大乾朝每年商税几百万贯,贵人们收税的时候,可也没嫌弃过商户呢。”
此时天光大亮,暖金色的晨曦沿着廊檐洒落,照在少女瓷白精致的面庞上,映出晶莹剔透的殊色。
堪堪十六七岁的年纪,乍看过去是惹人怜爱的纯然清稚,可眉眼间偏又有一抹灵秀夭秾的妩媚,风流蕴藉。
有点像……从前孙氏还是姑娘家时,偷偷读过的那些话本子里的花妖女魅,既有少女的纯真,又有精怪的柔媚,一颦一笑间,便叫书里的郎君公子们丢了魂魄。
孙氏看着洛溦,心里暗叹,单凭这副容貌,就算不用攀那么高的亲事,寻个才能出众、门第相当的夫婿,理应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因为一道“天命”
,硬是跟圣上的亲外甥绑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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