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内心的莫名悸动,趴着的杨桢鼻尖酸涩,觉得他可能会永远记住这一刻,一个这个世界的人,影影绰绰地窥见了他的灵魂。
这要是放在古代的中原,就是一位知音人士了。
杨桢怀着动容和感激,一语双关地说:“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如果真是品行不端,永远记不起来最好。”
顿了一顿他又说:“所以失忆算是让我重获新生了吧,现在我是另一个人,想斩断跟高利贷的所有联系,心安理得地过日子。”
作为一个挣脱出高利贷泥沼的过来人,权微内心乐于见到这样的觉悟,可联系哪是那么容易就斩断的?
他正将虾尾往碟里放,酱汁受搅泛起细微的动荡,很难,权微在心里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打击杨桢的士气。
落难者的生活,每一步都已经在刀尖上了,刺他有什么意思。
杨桢说话的时候,权微正提起蔓越莓汁,准备给自己来一杯,重新做人须有掌声,于是他的壶口一转,先给杨桢的空杯加满了,然后才给自己来了一份。
权微提起杯子,自顾自地在杨桢杯子上碰了一下,“叮”
的一声响在杨桢耳侧,然后他听见权微说:“挺好的,我祝你心想事成。”
这人的声线有些冷清,但话里的温暖像那种灯罩上的热度,浅浅淡淡的,但是带着光。
杨桢用单手摸到杯子,慢慢移到残羹冷炙的盘子边磕了一下,权当响应地说:“借你吉言。”
权微喝着他的饮料,又不说话了,开始摆弄手机。
孙少宁微信找他,咋咋呼呼地说他的一个龟儿子好像快挂了,吃不下饲料,发来一段短视频,又用语音问权微是不是不正常。
权微将语音转成文字看完,只觉得是他不正常,孙少宁闲成狗,一天投喂好几遍,而权微记得乌龟是不需要吃那么多东西的。
他以前养过一只乌龟,碗口那么大,是老爷子在河里撒网捕鱼的时候抓到的,权微养了2年多,总是想不起来要喂,它也活了很久,直到他们要回城市,老头才将它送了人,说是自在天地里的东西,带进城里有点可怜。
权微回复说它饿了自然会吃,让孙少宁别大惊小怪,孙少平就说他不懂还瞎指挥,对自己的“侄子”
没有爱,权微感觉自己在跟一个智障对话,发了个挥手.jpg,宁愿去看杨桢的后脑勺。
他按了home键,退出微信的时候孙少宁的消息正好发过来,于是唯一的一条正经内容权微过后才看见。
杨桢趴得手软脖子僵,面部朝下的将脸调到另一边的臂膀里,过一会儿又再转回去,动作又轻又慢,权微登时就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喜欢安静的人。
小混混总是有一大堆逼格要装,杨桢趴得离睡着就差临门一脚了,近处的桌面才被人敲了敲,听见权微说“可以了”
。
两人走出商场的时候,还是权微在前,杨桢落后一点,可相处的感觉似乎若有似无地变了一些,也可能只是杨桢的心理作用。
到了商场一楼,他跟到扶梯附近就停住了脚步,权微走了两步,怎么感觉身边没了人,回过头才发现杨桢杵着没动了,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发出了一记高冷无声的疑问。
杨桢微笑着朝背后指了一下,说:“我要到那边坐车,就不跟你一起下去了,谢谢招待,拜拜。”
权微车里还有东西要给他,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他在嫌麻烦这点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才说:“你是不是去南边?”
菜场和租房都在城南,杨桢“嗯”
了一声。
权微以菜场为终点搜了下地图,看见杨桢要去的那条路上全程飘黄飘红,他揣起手机说:“我送你,从绕城外走,那条路下午往南边堵车,堵到7点不是问题。”
杨桢频繁受他帮助,过意不去又不太好直接拒绝,因为权微一直比较强硬,杨桢不得不曲线救国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说:“你还要回菜场吗?”
上午权微去海内,太后说又给他备了新鲜蔬菜,他当时为了撵杨桢,连个面都没露给他妈看,权微闻言就心想顺路去拿一趟,于是说:“回。”
杨桢不擅长自作多情,觉得既然顺路,车主又有意捎他,那就谢谢了。
权微走的绕城外高速,路上通行无阻,杨桢这次没有打瞌睡,正襟危坐地看着窗外,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进了城南的收费站。
权微将车速慢慢提起来,猛不丁地来了一句:“怎么走?你开个导航啊。”
杨桢自动理解为他要去菜场,但是不熟悉这边的路,便拿出手机在重点填了“海内菜场”
,权微在开车,他不好让人看,就放大了地图临时充当导航员,一段一段地念道路名称。
开始权微还在认真地听,到了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忍不住打断道:“你这是在往哪儿导?”
杨桢一脸坦荡:“菜场啊。”
权微本来是打算送他回去,但他既然还要回菜场,那就更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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