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宁一个自由人,油然感觉自己过得竟然还没有这个伪瘫人士舒适,他“啧”
了两声,在盘里扒扒捡捡地挑了颗冬枣出来吃:“你室友对你不错啊。”
权微觉得自己对杨桢也挺好,受之无愧地说:“那是,我这么好的房东。”
孙少宁不爱跟他住,对这答案有些不屑一顾,他掀着权微的t恤下摆看他的腰,什么伤也没看见地说:“你怎么搞的?三年不感冒,一装歪就玩大的,腰对男人很重要的,知不知道?”
再重要也没用过,权微没有体会因此响应地比较敷衍:“朝瑞市场的千门梯上摔的。”
孙少宁脸上的戏谑陡然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你……还在朝瑞搬东西啊?”
有人坚持减肥、有人坚持健身、有人坚持工作……只要是坚持得下来的都值得佩服,权微看起来好像也在坚持,一年又一年地到劳动力廉价的老市场里搬东西,但孙少宁并没有想要敬他是条汉子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权微吃饱了撑的,但心里又很羡慕他。
羡慕他有个爱到舍不得忘记的人。
2002年,辍学的权微跟着罗瑞笙再次回到青山市来上学,寒暑假期间爷孙俩就住在这里。
那时高利贷还在纠缠,罗家仪两口子躲在外地,托孙少宁的妈看着点孩子,孙少宁跟着他妈来到乌烟瘴气的千门梯,看见老爷子扛着比他身体大一倍的包,权微就跟在他旁边爬台阶。
他们没钱,也没有固定的住所,穿得衣服也老气,应该是惨的,但孙少宁看得出权微挺开心,因为那老头走三步就要看他一眼,是真正把他捧在心上在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么缺钱、要么缺爱,孙少宁跟权微出身好,他们都属于后一种。
罗瑞笙去世后的第二年,权微就开始往这里跑。
孙少宁起初并不知道他有这个疑似抖m的爱好,权微也没跟他说,就是当年冬月,孙少宁泡了个热爱摄影的男朋友,那文艺人说要记录底层人民的一天,满城郊到处疯跑。
有天他得意洋洋地拍回来一张照片,说是终于给他捕捉到了美丽和苦难共存的原始面貌,孙少宁将头往电脑跟前一凑,才发现这张命名为“苍生”
的主人公就是他老铁。
那是一张黑白照,镜头朝上,权微背着一个大包袱,额头上的青筋和汗都清晰可见。
那一年他们上大一,不在一个学校,孙少宁跑去问权微是不是缺钱,权微说他不缺。
直到孙少宁感染了艾滋病毒,每天都在死去和被忘记的痛苦里挣扎,两人掏心窝子聊了半宿,然后孙少宁才明白,他说当年他们住在朝瑞,受过很多大哥叔伯的恩惠。
而且他不想忘记那种重量,不想忘记罗瑞笙。
一个人付出了所有,在他不能继续付出之后很快就被忘记,这是忘恩负义。
孙少宁心想人都死了,你记得有什么用,可他私心里却也很想让权微多记得他几年。
孙少宁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权微还在继续,震惊完了他又觉得事实就该是这样,权微一直很轴,说一是一、有恩报恩,有点特别长情。
所以他以后处对象,最好是找个能活得比他久的……
想起对象孙少宁就打起了精神,他抽掉权微手里的遥控器说:“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生,听了你的情况以后对你还有点兴趣,你找张全身照给我,我给人看看。”
权微兴趣缺缺地说:“瘫了,没有全身。”
孙少宁妥协道:“半身的裸照也行。”
权微嫌他烦:“我怎么就这么不爱跟你说话呢。”
孙少宁:“那你爱跟谁说话?除了房产中介。”
权微刚准备说我室友,一想杨桢也是中介,于是撑着下巴做冷漠状:“那没了。”
孙少宁是带着电脑来的,主业办公,副业才是照顾权微的膀胱和肚子。
两人鬼扯了一会儿就到了10点,孙少宁雷打不动地搬着笔记本进了权微房里。
权微就在客厅里用手机刷楼盘信息、看电视、咸鱼翻身。
12点左右孙少宁出来,两人凑在一起点了个外卖,等餐的时间里杨桢来了微信,问权微吃饭没。
孙少宁以前是忙碌的回消息一族,现在孤家寡人,调了两个台转头一看权微在手机屏上忙得不亦乐乎。
杨桢的称呼权微一直没改,还叫锦城三期.中介,孙少宁瞥见是中介,于是纯洁地没多想,买房、卖房赚钱嘛,聊到发笑也正常。
吃完孙少宁要消食,就在屋里转来转去,杨桢房门没有关,孙少宁走来走去地瞟了几眼,看见杨桢屋里挂着很多毛笔字,就笑着说:“你室友感觉挺文艺啊,叫什么?做哪行的?”
杨桢确实喜好写字,但他从没跟权微谈过诗句、文学、艺术之类的话题,权微虽然开玩笑叫杨桢诗人,但从没觉得他们有什么文化上的差距,权微说:“文不文艺倒是没觉得,叫杨桢,干刚被你除掉的那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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