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在窗外响个没完没了,声音压抑得令人喘不上气。
酒楼里一片安寂。
一楼的大厅里,许多锦衣卫尚未从昨夜的那一场厮杀里歇过来,一口口地喝着酒缓神。
二楼的房间中,奚月在一阵剧烈的电闪雷鸣后才蓦地回神,她已这么站了大半天了,从天黑到天亮。
她转头看了看,注意到杨川和张仪都在屋子里。
杨川早就想劝她,想她有着身孕,不能这样耗费精力。
可他数度开口,最后又都没说出话来实在不知当下该如何宽慰。
于是在她转过身的瞬间,杨川立时站起身,向她走去,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桌边坐下,又安静无声地盛了碗粥给她。
奚月看了看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朝她笑了笑。
手却在她胳膊上有力地握了一下,带着她所熟悉的温暖。
然后她看向张仪:“抱歉,我说过让你手刃薛飞,但我当时……”
张仪摇了摇头:“我因为失了一条胳膊,所以恨他。
但对你来说……”
他的话微微一噎,没忍住眼眶泛红,别过头去,“没想到曾培会出这种事。”
曾培丢了性命,沈不栖现在也还昏迷着,就在隔壁的房间里,高烧不退,叫也叫不醒。
昏迷中,沈不栖深陷在一个漫长梦境里。
梦里,他眼看着父母一拍两散,然后他跟着父亲行走江湖。
有一天,他与父亲一道走进一家酒楼,坐下不久后,来了一群说话声音很奇怪的人。
行走江湖久了,他自然有警惕心,提着剑便要走,站起的一刹,却觉得浑身脱力。
他遍体生寒地栽回座位上,父亲拍了拍他的后背,便与那几人说起了话。
说了什么,他头脑发昏间没有听清,只看到他们给了父亲一匣黄金,那金色晃得他眼睛疼。
然后,他便被那几人架走了。
他不知自己被下了什么药,药效之强让他许久都使不上力气。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地见到了许多跟他年纪相仿的人,有的是和他一样被亲生父母卖来的,也有的是被绑来的。
他们被塞在马车里,一路北上,从负责押送的人的只言片语里逐渐得知是东厂在网罗江湖人士。
“东厂,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多人都这样说。
但是他们跑不了,因为每一顿饭里都添了药,吃了就使不上内力,不吃饿上两顿,同样会没力气。
他们一直被押送到京郊,京城西边的一方院子。
那院子有五六进那么大,里面有很多人,其中大约三成是已经练成的高手,余下的大多和沈不栖差不多大,也有的比他更小。
他在那里待了有几个月,每日没人压着强传内功,或者被迫练外功。
其间,有好几拨人被带走了。
有人说,是要押去东厂阉了,从此要么死,要么为东厂做事。
自然有人不肯,有许多人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