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鹤华提了食盒还回去,沈槐安用帕子将桌子擦拭干净后,抱着木盆放到水井旁。
弓腰打了盆水,小心地用木铲沿着盆缘松土,转了三四圈后,将天竺葵连土拔出,轻轻抖落根部土壤,用手撩拨着水,一点、一点地给它洗干净根茎。
其实已经开花的天竺葵并不适合换盆移栽,换盆也应该尽量选择在秋季开花之前,或者春季萌芽之前,夏季的天竺葵会进入一段休眠期。
一切都是不合时宜的,偏偏他就那么做了。
突然一阵鼻酸袭来,沈槐安用力吸了吸鼻子,将规整好的天竺葵移栽在鹤华的院子里。
鹤华送完食盒回来,就站在院门处,倚着门扉默默看着他,小心地、轻柔地将天竺葵埋在先前就疏松透气的地方,又用木铲在周边松着土。
半晌,她没忍住出声道:“你不开心,为什么?”
沈槐安一顿,接着动作着,“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它……奴才给您送错了花,它开不了多久,入夏就要荒了。”
鹤华闻言吐出一口浊气,用脚尖轻踢着院门,“我挺喜欢的。”
“喜欢有什么用?留不住的东西罢了。”
她闻言诧异地望去,沈槐安还是在原地背对着她,蹲着用把木铲戳着土,眼见着他翻土的力度越来越大,半个铲子都嵌进土里,带出褐黑色的泥。
不像是在翻土,倒像是在撒气。
鹤华过去蹲在他身边,用食指蹭了蹭天竺葵的花瓣,柔软细腻的触感,“我很早之前,碰到过一个隐士,她不大理人,那会我还小,脾气也倔,觉得她轻功好就追着去,她跑一炷香,我跑一下午。”
说着她不好意思般揉了揉鼻子,接着道:“后来她被我烦得厉害了,同意教我,想要我学完赶紧走。”
沈槐安虽然还是没抬头看她,戳泥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她便清楚的知道他在听,“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个喜欢的物件儿都没有。”
“好像,她准备下一秒就干干净净地消失在天地间。”
“除了偶尔的指点,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大理睬。
后来我学会了她的本事,跑得比她还快了,她说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就让我赶紧走。”
临街的酒楼里,鹤华坐在二楼窗沿上支着腿,靠着窗,见远远袭来一人影,松了眉眼大声招呼道:“这边!”
说罢就坐回屋内。
奔袭地黑影一顿,转头朝她疾驰而来,近了是个扎着高马尾,着褐色短打劲装的中年女人,她三两步踩着树干,使劲一跃,腾空而起,抓住树枝扭身一转,从窗中进入。
卸了力道,她坐在鹤华对面,就着酒坛闷了一口,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别跟着我了。”
鹤华侧头看向窗外,说道:“一会要下雨了。”
女子不语,只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等雨过了,我们就散了吧,今儿这趟算饯行酒。”
已过子时,春雨淅沥,雷声轰鸣。
鹤华把玩着酒杯,靠窗低头瞥见楼下街巷行人行色匆匆,她有些醉了。
“你为什么不歇歇呢?”
“结缘,只会徒增伤感。”
女人眼眸惺忪,第一次回答了她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