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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要活着。
苍天素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渐渐模糊了。
要不是形势所逼,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早杀掉景田的。
死亡永远不是最可怕的东西,而是你好好地活着,眼睁睁,看着你在意的人被一个个杀掉,你喜爱的东西被一件件毁掉,你的梦想被人践踏,你的坚持被人耻笑,你的尊严被人侵犯。
苍天素很明白那种感觉。
前尘往事,就像一个魔咒,在他的周围织下的无形大网,明明看起来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却又那么密不透风,他撞破了头,磨烂了手指,刮破了皮肤,也没有办法挣脱它的束缚,只能沉在水底,一言不发,任由潮水般的回忆一波一波淹没。
苍天素一直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一千四百五十六天,时间的洪流荡涤冲刷而过,为什么还是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沟壑?
回忆在每个难眠的夜晚喧嚣汹涌,他是多么想要忘却,却还是会想念,一闭上眼睛,属于李宓的脸就回来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望着军帐四方的顶棚发呆,睁大眼,企图在上面找到儿时熟悉的,从冷宫稀疏砖瓦间冒出来的,残破的深蓝色天空。
还有灿烂耀目的星光。
苍天素一直想把自己的痛苦归还给引起这一切的人,所以他痛不欲生,却还要昂头活下去。
这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不放弃。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哭都成了奢望。
苍天素没有打算换衣服。
他对于穿衣,如同饮食一般,并没有特别的喜好。
因为段羽曾经羞答答地表示比较喜欢看他穿白衣,所以苍天素才常年一身朴素的纯白布衣。
而如今,一身白衣染血,血色的衣袖在风中抖动,发出轻微的悉索声,带着冲天的血腥气与异常的凝重感,更增添了三分震慑力。
看着苍天素进了主帐,段羽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敢迈步子进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现在翻山倒海的胃部,并且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犯贱坐到离邢台最近的那一排位子。
段羽想起自己爹爹很久之前的话。
年近不惑的镇北大将军骑在马上,双眼微眯,老神在在,“你选择追随的主上是一把刀,无需出鞘,寒已伤人”
。
段羽看了看放下来的帘幕,又回头望了望邢台。
带着莫名的默契,没有人选择在此时站在主帐与邢台之间。
段羽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瘫在上面蠕动的一团。
被割了舌头,此时已经不成人形的景田根本无法发出正常的惨叫,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从喉咙的缝隙中,挤出不绝的风,透过声带的振动,最后形成可怖的尖细嚎叫。
像是地狱里恶鬼的索命曲。
光是听,都让人忍不住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那代表着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
段羽在门口驻足不前的时候,苍天素早已经走了进去,冲面无人色的晓丝扬起笑脸。
他勒令所有的士兵前去观看,对这位打小就服侍自己的小侍女倒是没有做硬性要求,不过看这个情况,对方倒是很自觉地前去看了一眼。
也好,倒是省去了不少心思。
他并没有对景田的所作所为进行任何评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股脑灌了进去,从清晨到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因为要观看行刑,所有人都是水米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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