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怒道,声音失去了温和和耐心,“就拿这个理由,你们就可以侵占他人的家园?”
贺咄霍然站起,双臂抠在桌沿,俯身对李渭道:“李渭,你别忘了,河西祁连山,原本就是匈奴人的土地,西域十六国,那是柔然人的地盘,两广属于南越人,云滇是南诏国的,黑水则是室韦,秦始皇统一六国时,你们汉人的地方不过是中原一块,你们汉人的皇帝也在一步步蚕食、吞并、掠夺别人的土地,为何到最后,你们成了天朝礼邦,满口仁慈,我们成了蛮夷,见则诛杀?天下之争,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人皆可逐鹿天下,我们又何错之有。”
“那你们肆意杀人,掠夺、奴役、盘剥我们汉人呢?”
李渭起身拍桌,竖眉喝道:“上次大战,你们在晋北、河西、西域各国掠夺了三万汉人,一万战俘,你曾答应过我,不会无端杀戮,那最后这些人下场如何,你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做虐杀百姓的遮羞布,当年在战场相见,我就该一刀杀了你。”
“你焉知我没有试图去救过他们。”
贺咄双目血红,也狠力拍了拍桌子,桌上的碗碟叮当作响,“几年前我刚从中原游历回来,手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权、没有兵、我父王和大哥要一意孤行,我奈何不了他们。
但如今,我大哥势微,我有了亲部,你又焉知我成功后,我不会施仁政、礼贤良、安抚百姓?我也可以成为这大漠里群雄仰视,万民爱戴的突厥王。”
话音刚落,那张包金纹彩的桌子在两人手下晃了晃,吱呀一声,轰然倒塌,桌上的金杯金盏哗啦俱摔在地上,满满的汤汁酒水溅在几人衣上。
气氛在那一瞬间凝固,春天和辜雪默不作声的在一旁,李渭和贺咄相继颓坐在各自的圈椅上。
春天去看李渭,只见他满面冷肃,墨瞳凝冻,默然不语,是她从没见过的肃杀模样。
贺咄半晌呼出一口气,对着春天道:“杀你父亲之人确实是我突厥子民,但也早已死于你们汉军刀下,沙场无情,我对你父亲的死敬以遗憾,但不会愧疚。
你父亲的遗骸,我帮你寻出来,送回去安葬。”
他霍然从椅子内站起来,不看李渭,神色桀骜,目光清冷,大步朝外走去。
辜雪握了握春天的手:“请节哀,逝者已逝,生者还需保重,我敬佩妹妹的勇气,也很希望你早日找到令尊的遗骸,还归故里。”
她微微叹气:“贺咄他...性情固执,人却不算坏...在突厥贵族里,他算难得心善,他刚说的这些话...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四年...也始终无法扭转他的半分心思。”
她转向李渭:“虽然和郎君缘悭一面,但听贺咄提及过许多次郎君的名字,他很爱说那些往事...说你们少年相遇,你救过他的性命,两人还一起游历了不少地方,虽然不见面,但他一直记挂着你...”
“不早了,我让人进来领两位贵客早些歇息,有什么恩怨,明儿再了吧。”
她施施然出去,帐外寒风透过罗裙,侵骨冰寒,回到自己的毡帐,见贺咄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双长腿垂落在床沿,闭目养神,不知再想些什么。
这间毡帐外看普通,入内却大有不同,拔步床,青罗帐,金猊香炉百宝架,螺钿屏风山水绣榻,妆台上搁着奁匣,书案上搁着笔墨,一侧桌上还搁着不少飘着药气的瓶瓶罐罐,正是长安城内她香闺中一模一样的布置。
辜雪舀来热水,沾湿帕子替贺咄拭脸,温热的罗帕覆在他面靥上,而后是柔软的手轻轻在面上擦拭。
“跌罗带他们两人歇息去了。”
她道,“你见到李渭,很不一样。”
他略微嗯了一声,伸手一扯,将带着药香的柔弱女子扯在身上,听见她一声轻呼,扔开脸上热帕,敏捷翻身覆在她身上,伸手去扯她的襦裙。
辜雪去推他的胸膛:“贺咄,别随时随地发情。”
贺咄怒气还未消散,眼神冷锐,炯炯目光盯着她:“看见他们两人,你是不是又想偷偷跑回长安?”
她盯着他:“我回去做什么,你一次次把我掳来这里,我清白早失,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贺咄将遒健身体像阴云一般笼罩在她上空,见她雪白的容貌染上一丝红霞,正色道:“那你给我生个孩子,雪儿,给我生个孩子,我才心安。”
辜雪别开脸庞,不说话。
粗糙冷硬的手指抽开襦裙的系带,她只觉身上一凉,身体又旋即热起来,咬牙道:“贺咄,你总是拿旁的东西来桎梏我,这又何必呢。”
他冷哼,加重手上的力道:“你压根不想留在这,若是真心实意的愿肯,如何同床四年,还未见你有孕。”
“你最擅长千金科,这几年,使出的那些避孕的法子我防不胜防,你不想有孩子,也不甘心跟着我。”
“生个孩子出来做什么?生个儿子,以后还要教他杀人,杀他母亲的同胞,侵扰他母亲的故土。
若是生个女儿,难道要按你们突厥习俗,将她溺毙。”
“现在没有人敢溺毙女婴。”
他鼻音咻咻,“我下过禁令,这种陋习会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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