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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驾一乘,行至城东一户大宅门前。
玳安儿拉开车门,躬身抬肘,恭恭敬敬将张松扶下车来。
张松不知这厮又闹甚么张致,玳安儿却冲他眨眼挑眉,不叫他多问。
玳安儿向门子递了拜帖,又将两匹京缎并二十两银奉上,不多时里头便出来个清俊小厮,把二人迎了进去。
原来,如今掌管童试与秋闱的山东学政老爷,正是当年随蔡状元一道受过西门庆接待赠金的安忱安进士。
那年安忱殿试取中头甲,却被好事言官参他是因党争获罪的先朝宰相安惇之弟,不可夺魁张扬。
徽宗不得已,才把蔡蕴擢为第一,做了状元。
面上如此,安忱与蔡蕴却彼此了然,所谓的“言官”
,不过是蔡太师授意的喉舌罢了。
安忱颇识时务,非但不因此怀恨生隙,反利用蔡蕴丝缕愧疚,与他亲近交好,最终也得了个好官儿。
当年安进士随蔡状元一路返乡归省,途径清河县时,一早得到消息的西门庆主动大排筵宴接迎二人,以为政治投资。
彼时书童儿才入府不久,西门庆叫他女妆戴发,于席间侍奉。
安进士见书童儿娇美可爱,出言夸赞了几句,西门庆便在他与宋惠莲鬼混过的藏雪洞又开一席,屏退众仆单叫书童儿进洞侍酒。
安进士乃杭州人士,原就好男风,蔡状元亦顺水推舟,两人便叫书童儿解了罗裙,轮番摆弄了他一宿。
书童儿肌肤细白,骨肉匀停,那时又无甚讲究,故而伺候得极为熨帖,安忱至今仍时时回味那晚洞中旖旎。
张松向安忱行过大礼,抬眼见他一脸怪笑,心中不免惴惴。
此时安忱合上拜帖道:“既是西门老爷义子,学生自当尽心看顾。
既已到此,在外投宿实属不便,不如搬来寒舍下榻,府里仆从自比外头伙计服侍得妥帖。”
张松也不是那蠢笨之人,怎敢入他瓮中,便拱手惶恐道:“安大人抬举!
可使不得!
学生此番是来应试,若叫旁人瞧见大人与我亲厚,不免叫小人摆弄口舌,平白污蔑大人偏私,岂不难缠?爹此番进京见朝,不能亲至,特派学生前来拜见,只图日后往来,不为旁的甚么。”
安忱点头思想片刻,亦不再坚持,起身从架上抽出一盒湖笔、一条徽墨,亲手用一截红绸带子扎了,笑着递与张松。
未等张松起手,玳安儿抢先一步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接了。
按着礼数,文人不应亲手受人馈赠,该由下人才可代接,玳安儿如此动作,意在向安忱表明,如今张松已不是当时的书童儿,他是西门家人,是主子,你休想再动他一手指头儿。
安忱看得分明,只得点头笑笑,转而询问张松温了哪些书、作过何样文章,指点了一二,又说了几句鼓励他宽心应试的场面话。
张松同他坐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行礼告辞。
童试当日,张松打开卷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三道待选的试题,竟有两道是昨儿学政老爷同他提过的。
好在他夜里紧张睡不着,爬起来将这两段经文翻出来读了几遍,这会子印象正鲜活,真可谓得心应手,手到擒来。
七月流火时节,暑气未散,这日偏又金乌高悬,如同盛夏。
试院殿内倒还阴凉,紧锁的院门外却烈日炎炎,连棵能遮阴的树都没有。
玳安儿同三五个别家小厮扎堆儿蹲在石狮子旁的阴影儿里闲话,听那几个痴儿竞相吹嘘自家公子如何如何才学过人,终于忍不住嘲道:“你家主子这般能耐,万一不中,岂非学政老爷有眼无珠?”
有个稍稍机灵点儿的听出这话不对,忙又谦虚起来,改称自家公子才疏学浅、勉强应试,旁人接话道:“那考不中也在情理之中。”
把那小厮气得,骨嘟着嘴直瞪眼。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冲玳安儿道:“欸这位小哥,你家公子师从哪位?学龄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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