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去看嬴稷的表情,只是跪在地上,单纯的陈述:“大王,臣或许有私心,但是当时劝谏大王却也是为了秦国。
上党之战整整三年,士卒疲惫不堪,秦国又赶上荒年,粮食收成无几,实在是不适合继续作战了,臣说的都是实话啊!”
嬴稷没说话。
是,范雎说的是实话,却也不是。
军队疲乏吗?
疲乏。
先是对韩国的上党作战,花费整整三年才将上党十七城收入囊中。
紧接着就是对赵国作战,又是一场大战,战争持续了半年有余,单单是长平之战就持续了五个月。
但是军队会生乱吗?
不会。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攻下赵国,他们的军功指日可待,所以军队反而是一点都不用担心的,因为这时候的秦军士卒充满了建功立业的兴奋。
粮食缺吗?
缺。
但是当时赵国灭亡其实已经是眼前之事了,只要咬牙撑上一撑,未尝不可。
嬴稷为什么坚持要撤军?因为他怕的是白起从此做了赵王啊!
五十万秦军握在白起的手中,他们跟着白起打了长平之战,早已将白起视为军神,说的不好听,此时的白起在军中的威望已然远胜于他这个大王,功高震主。
要是他振臂一挥,入主邯郸,只怕会是下一个王。
嬴稷知道自己议和是做了赔本买卖吗?
知道。
原本一个赵国唾手可得,如今却只能换六座城池,究竟亏不亏本,只怕瞎子也看得出来。
他知道范雎上言心思不纯吗?
他也知道,嬴稷不是傻子,他做了几十年的秦王,底下人究竟是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透。
范雎的心思和他一样,只不过他担心的是白起功高震主,范雎怕的是白起灭国之战后压他一筹,叫他往后在朝堂上无容身之地。
本来一切这么进行下去也就罢了,但是却被天幕指了
出来,那他……
嬴稷闭了闭眼,艰难道:“寡人……知道你的心思,只是……”
范雎身体一抖。
面上不禁带出了一些绝望。
他已经猜到了。
天幕之言,只怕天下都是能看见的,那他们秦国上下……尤其是那些曾经追随过白起的士兵自然也能看见……秦王的名声不能有损失,就像当年白起为了秦王的名声选择自己脏了手坑杀赵国降卒一样,他也要……
“……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心思这般阴毒……武安君于国有功,往事与你也算是文武相得,没想到你竟然因为嫉妒之心就……今天,寡人就要……”
“大王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