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提壶倒了一杯酒,端在眉前,半天无人接过,我略一抬眼,却正撞入对方一双讳莫如深的桃花眸中。
他终伸出手,接过酒杯,“此酒可有名无?”
我复退到一旁站,“流香。”
便见他一饮而尽,半晌,唇角勾起,“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瓒,干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不如叫千日醉罢。”
我顿了顿,道:“是。”
牛县令今日十分厚道,将过去佘的酒钱一并结了给我。
我推着空车回到家中,董仙走过来接,却低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
他娘僵着一张脸坐在桌边,机械地拣菜叶。
我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走去卧房更衣。
一进后院,我愣了愣。
“断肠不能饮,谁教汝侑觞?”
商夷一衣暗红坐在石桌旁,手握一只酒杯低低地道。
第50章
桌上是我昨晚糊的一堆扇面。
他目光落处,也不晓得是哪一把,“这半年,你倒是哪也没去。”
我笑一笑道:“这么待着不动,也挺好的,还以为再见不到你。”
商夷握了一会酒杯,一张脸抬了抬,“那日温泉旁,你说那一番话,我却没赶得及也说两句。”
他容色远在天边,“山中的尸人,你也看到了。
石室阵法十年走到头,开阵仍活着的,才入锦楼。
我十岁那年被商伯叫人送到这里,去的那一处石室,阵法已走至三年,三年前入阵的那些人,还活着的便跟一个入门十年的大派弟子于武学上没什么两样。
我一点武功不会,”
酒杯放回石桌,“挨打挨到后面,倒也分得出打我的有几个、下手有什么不同,猜到他们接着要出的手,有时候也能躲过去。
七年后出阵,就跟做梦似的。”
“七年,七石室,七十八尸人,一百零八阵……后来想了想,才知所遇的第一个尸人是少林弟子,下手免不了比旁的人慈悲,我才能活。
这却是商伯不曾料想到的。”
他淡淡一笑。
“我出阵时才知道到了何处,而锦楼上下却不知我本名是谁,七年前写在册子上的那个名字,也不晓得是商伯还是送我来此的人给的,不好听,却这么在锦楼用上了。
那时夏国开始攻楚,两国交界地的楚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救下香灯,两年后,同一个地方,将军顺利地将她带走。”
商夷平缓地道:“我原本一心想问商伯当年的真相,后来这念头也淡了,知不知道,许多事都走到了这一步。
倒是那次为将军和子晋去东陵见郁子昌,乍然叫我的哥哥商伯撞上,将他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