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靠近根部的那段白茎在水中洗干净,送进口中。
草根的味道甜中带着涩,尚未完全落入腹中,整张嘴已经麻痹得失去了知觉。
常留瑟不得不停下来思索,这是他少年时用来果脯的东西,如今却为何娇贵得不能习惯了呢?山宅里衣食不缺的日子恐怕就此结束了。
常留瑟心中未免觉得不甘,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宝贝「家当」,所有一点一滴苦心经营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寒风吹过水边,钻进单薄破烂的衣袍中,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缩成了一团。
双膝摔得生疼,衣服也被血液沾了一层在身上。
反正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地方为他遮风挡雨,于是他索性不再前进,靠着老树等待黎明。
刚才还在想着要学会知足,没料到一无所有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多天。
常留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桃花梨花杏花都已经开败了。
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手拄着截崩裂的竹杖,任由污垢遮住了瘦削的面颊。
一路行来,他都是依靠着别人田里的萝卜番薯果腹。
身上的伤口有些痊愈了,更多的则掩盖在褴褛的破衣下面。
天气很暖,他却一直在低咳,弓着身子贴在墙根里慢慢行走。
路过之人往往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他并不需要。
他有各种手段来获得钱财与援助,唯有这身伤痕与潦倒他暂时不想改变,至少在尚未扳回一城之前,他不允许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
今天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觉得耳边人声稀疏落去,便知道走入林中。
周围很静,也有一点野菜野果之类的,他便要停下来歇脚,谁知半空中忽然狂风乍起,卷集四周的沙石尘土飞扬。
他抬头,正有几根羽毛划过脸庞。
是雪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走到了天荒坪上。
那雪枭见了常留瑟,便从半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及至近前,常留瑟才见他嘴上还衔着类似于缰绳之类的东西,中间系了块黄布,上书二字:欢迎。
这些天来,常留瑟第一次笑出声来,笑那位未卜先知的归尘主人。
主人既然有请,小常便趴在雪枭背上抓紧了「缰绳」。
大鸟振翅而起,盱眙之后飞到了峰頂,触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大雾茫茫。
接待他的傀儡童子领着他走过老路,来到大若台上。
金绿屏风前面,归尘主人依旧情濯出尘。
他散发赤足,仅穿了牙色广袖单衣,手边还是原来那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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