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的时候,观众依次进场,而姜佚明与黎景也站在人群的末尾,随着人潮进入现场。
当场馆的大屏幕上出现“夏树乐队”
几个字时,周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接着,五个穿着奇装异服,化着浓妆的男人出现在台上。
鼓手坐在舞台中央,他奋力地敲击着面前的乐器,如雨的汗水随着节奏一起迸发,像是要将自己的魂魄都注入到音乐当中。
接着响起的是吉他和贝斯。
最后,主唱站在台上,高声朝台下喊道:“大家久等了,我们是夏树乐队!”
坦白说,黎景不是很喜欢夏树乐队的风格,比起燥热的歌,他更偏向于氛围安静的音乐,就像他在“昨朝”
的弹唱表演一样。
但看着周遭忘我投入、自由跳动的观众,黎景不得不承认,这种躁动而简单的韵律,或许才更匹配观众寻求刺激与放松的需求。
夏树乐队的受众,从来不是那种渴望听到高质感音乐的乐迷,而是困在现实中寻求发泄的人们。
主唱费力地扯着嗓子,喊出激情万丈的歌词。
刺眼的光束灯在舞台上跳跃,狂躁的音乐让整个现场都燥热起来,氛围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台下的观众随着音乐的韵律跳动着、摆动着,发出忘我的喊叫。
一曲毕,当主唱的喉咙中吼出最后一个音符时,黎景的心脏忽然猛地一缩。
他久久望着台上的主唱,电光石火的一刹,一个熟悉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林蔚。
太熟悉了,这尾音太熟悉了。
十年过去,台上的人改了名字,也一改往日风格,虽然他换上了另类而浮夸的衣服,化着油彩一般的妆容,但他却始终无法改变自己唱歌时最细枝末节的习惯。
正如黎景已经快要忘记林蔚说话的腔调和他们相识的始末,却能仅凭一个尾音,就窥探出了他的身份。
黎景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的林蔚,一种浸入血肉,刻入骨骼的恐惧再次浮现。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尘封多年的回忆。
明明已是初夏时节,黎景却仿若掉进了冰窖。
他定定地望着台上的林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唯恐那双尖锐的眼睛一下就将自己从人群中揪出。
——不,不对。
黎景浑身一个激灵,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林蔚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当初,黎景与林蔚都是荣星娱乐的签约艺人。
那时的黎景刚刚逃离申城,只带了几百块钱,一到蓉州,他的整幅身家就花光了,几乎是赤条条地进入公司。
他原以为公司会为他提供良好的培训和生活环境,可他得到的,只有一个破旧的六人宿舍。
虽说是六人宿舍,可真正住在这里的却只有他与林蔚两个。
没有空调、没有热水,甚至连风扇都半坏不坏。
黎景在蓉州举目无亲、孤单无依,年少无知的他一个人面对着学习音乐的压力以及生活的困苦,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唯有同为荣星艺人的林蔚一个。
那时候,他打心眼儿里把林蔚当做朋友,甚至是共患难的战友,所以从未向对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那时候的林蔚对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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