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心中一惊,急忙跟着来人往西苑跑去,一路上满是自责和愧疚,以为是自己今日在宴席上故意羞辱宋朝雨,才导致她承受不住,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晚云不知道,压死宋朝雨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她,而是从前一直将朝雨捧在掌心疼爱的父母。
宋朝雨被赶回西苑后,一改先前的卑微姿态,口里全是污言秽语,不停辱骂晚云,其实从她在前院抬头看见晚云的那一刻,她的怒火就在不断升腾。
三年来,她和父母过得连猪狗都不如,为了一口吃食累死累活,每日还得看下人们的脸色,而她当初被林夕灌下一碗毒药,事后陈泰也不曾请大夫给她医治,她的肺腑同样受损严重,不仅腹中灼热疼,还因毒性侵蚀,变得头灰白,脸色蜡黄干枯,看上去宛如一个古稀老人。
宋朝雨以为,晚云中毒时日更久,只会比她身体更痛苦,面容更丑陋,所以在看到晚云依旧粉面红唇,漂亮得宛若仙女似的,她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差点昏死过去。
支撑着她保持清醒的,是宋夫人的再三叮咛,如果她只是独身一人,那她宁愿抱着宋晚云纵火自焚,也一定要把那个让她嫉妒和憎恨了一辈子的姐姐毁掉。
可惜她不能,因为父亲母亲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们的命运还掌握在宋晚云手里,为了生养她,疼爱她的父母,她不得不再次低下头,对宋晚云百般求饶,磕头认错,只盼望着能为父母换得更安稳的生活。
可让宋朝雨失望的是,一向心慈手软,容易哄骗的晚云,这一次非但没有原谅,反而当众羞辱了她。
她委屈至极,回到那个破败的屋子里,向父亲和母亲哭诉,责怪宋晚云六亲不认,半点不顾念骨肉恩情,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从前和她同一阵营的父母,这次也没有和她一起同仇敌忾,对狠心的晚云破口大骂,而是把矛头转向了她。
父亲一个耳光扇过来,打得她耳聋目眩、眼冒金星,母亲嘴里也没一句好话,直言她没出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晚云那样的软柿子都拿捏不了,定是她故意为之,没有尽心尽力道歉认错。
不论宋朝雨如何辩解,他们也不肯相信她的言词,只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她头上,宋夫人甚至开始翻旧账,说从前怂恿自己对晚云拳脚相加,强行打掉晚云腹中孩子,还有下毒害晚云的人都是宋朝雨,是她在中间撺掇,才导致晚云和宋家离心,把他们一家子推向如今这般绝望的境地。
宋朝雨欲哭无泪,终于明白,父母并非只疼爱她,倘若现在宋晚云能放他们出去,给他们安逸舒适的生活,他们只怕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说到底,他们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她没有再替自己言说一句,只在母亲的责骂声中,神情恍惚地走回自己屋里,脱去那破破烂烂的外衣,搭到陈旧的房梁上,绾好绳结,闭上眼,再踢倒脚下那个缺失了半根木腿的歪斜凳子,结束了她短暂又荒唐的一生。
晚云走到西苑外,隔着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哀嚎声,她忽的脚下一软,双腿再也无力往前迈进一步。
她很害怕,很无助,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纵然心中对那几人恨意未减,可她也从无逼死他们的心思。
管家看出晚云的惊慌失措,连忙扶住她,安抚道:“小姐别怕,你现在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那宋氏夫妇见了你,嘴里怕是没什么好话。
倒不如你先回去歇着,容我去看看,丧葬之事若实在拿不定主意,我再来请示你。”
晚云愣愣地点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浑身都在抖,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管家让两个人把晚云扶回房里,又派人去大房那边请大少爷过来,虽然知道今日是除夕,去打扰他们甚为不妥,可毕竟宋朝雨名义上是二房小姐,他一个下人可不敢胡乱把尸丢出去掩埋,必得请示大少爷后,才好安排身后事。
陈泰知晓后,带着王婉儿立即赶到老宅,他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可再在晚云面前提起此事,也不许拿丧葬一事去打扰她,他们夫妻二人自会全权处理妥当。
晚云回到前院,终于远离那边的人声鼎沸,耳朵里也再听不到那哀怨的哭声,可她的心仍是无法平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跑去西苑凑热闹或帮忙,这前院里又忽然冷清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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