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泉生已然忘了母亲也吃辛吃苦的拉扯过他。
奶奶不吱声,不反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讨生活,她能说什么。
莱贞缓缓的起身,走了出来,他们讲得那么大声,无非是想逼她表个态。
真见莱贞出现了,大家又都鸦雀无声了。
莱贞走到桌边,逐个看了一圈昔日她叫得欢的叔伯姨母,然后抬起双臂,哗啦一声把桌上的茶杯,点心全部扫到地上。
“奶奶我来养,不用你们任何人操心,滚吧。”
阿涵最先跳出来,“你臭屁什么,叫我们滚,我们还没让你滚呢。”
说着就要冲上去抽莱贞的耳光。
奶奶夹在中间,老泪纵横,“别吵了,阿涵,你们走吧。”
养儿养女一场空,老话说得真不错。
泉生走在第一个,唉声叹气,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不用出费用,回去也好交待了。
阿涵跟着出去,嘴里还犹自骂骂咧咧。
春生走前,把一叠钞票搁在了桌上,算是最后尽点孝心。
莱贞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杯子残骸。
她止不住的颤抖,难道她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阳光?
小的时候,遇到烦恼,莱贞总是去缠爷爷。
“为什么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亲爷爷?”
爷爷一概憨笑,然后长叹一声说,“等你长大了,就一切都好了。”
莱贞十六岁的时候,出落成一个花季少女,她喜洋洋的对爷爷说,“我终于长大了。”
爷爷摇头笑道,“还不算呢,要到你能养活自己才算。”
现在,她终于有工作,真正成了大人了,可她的世界还是支离破碎,不见希望。
躺在黑暗中的莱贞不停的抚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条小生命在孕育。
她在电话里跟岚岚说过,会去把他打掉。
可是现在,她居然舍不得了。
她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亲人了。
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不折不扣与她最为血脉相通的人。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会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会不会比爷爷跟自己更亲?
莱贞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试着设想了一下,没什么不可以的,没有人会来管束她,没有人在意她,她完全可以作这个主,也许这就是爷爷所说的长大的好处。
她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这个念头是瞬间迸发的,但来了就再也赶不走。
她把头转向窗外,月光皎洁,令她看到希望。
当她再度躺下时,心里居然感受到的是多日不曾光临的踏实,她将有一个孩子,只属于她,和她相依为命,也许将来他会离开,但即使只能陪伴自己度过十年,二十年,也比她孤身行走要宽慰得多。
第二天上午,莱贞细细整理了自己的所有家当。
她翻看了存折,一张是她的薪水,数目少得可怜,另一张是爷爷走前给她的,她以前给爷爷的钱他非但分文未花,还攒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权当给莱贞的嫁妆,连奶奶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