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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开锣唱过了两出戏,池座里约摸很零落的,上了两三成人,这就看到上场门的门帘子一掀,杨五爷口里衔着一杆短短的旱烟袋,在那里伸出半截子身子来,对于戏台下全看了一遍场,然后进去。
二和立刻笑容满面的向同座的人道:“她快要上场了,我们先来个门帘彩罢。”
大家随了他这话,也全是笑容簇涌上脸,瞪了两眼,对台上望着。
王傻子却不同,只管在池座四周看了去,不住的皱着眉头子,因道:“这些听戏的人,不知道全干吗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来。
你瞧只有我们这一班人坐得密一点。”
二和道:“那当然,前三出戏是没有什么人听的,还不到上座的时候啦。”
王傻子道:“是这么着!那我们得和杨五爷商量,把大妹的戏码子向后挪一挪,要不然,她的戏好,没有人瞧见,也是白费劲。”
他的议论,不曾发表完毕,坐在他身边的人,早是连连的扯了他几下衣襟。
当他回转脸来向台上看去,那《六月雪》里的禁婆已经上场了,那杨五爷在门帘里的影子,又透露了出来,及至禁婆叫着窦娥出来,她应声唱着倒板,大家知道是月容上场了,连喊好带鼓掌一齐同发。
这时,那门帘子掀开了,月容穿了青衫子,白裙子,手上带了银光灿烂的锁链,走了出来。
她本是瓜子脸儿,这样的脸,搽了红红的脂胭贴了漆黑的发片越显得像画里的人一样,于是看见的人,又哄隆的一声鼓起掌来。
在池座里上客还是很寥落的时候,这样的一群人鼓掌喊好,那声音也非常之洪大,在唱前三出戏的人,有了这样的上场彩,这是很少见的事,所以早来听戏的人,都因而注意起来。
加之月容的嗓子很甜,她十分的细心着,唱了起来也十分的入耳。
其间一段二黄是杨五爷加意教的,有两句唱得非常好听,因之在王傻子一群人喊好的时候,旁的座上,居然有人相应和了。
在他们前一排的座位上,有两个年轻的人,一个穿灰哔叽西服,一个穿蓝湖绉衬绒夹袍子,全斜靠了椅子背向上台望着。
他两人自然是上等看客,每叫一句好,就互相看看,又议论几句,微微的点了两点头,表示着他们对于月容所唱的,也是很欣赏。
二和在他们身后看得正清楚,心里很是高兴,因对坐在身边的人低声笑道:“她准红得起来。
前面那两个人,分明是老听戏的,你瞧他们都这样听得够味,她唱得还会含糊吗?”
那人也点点头答道:“真好,有希望。”
二和看看前面那两个人身子向后仰得更厉害了,嘴角里更衔住了一枝烟卷,上面青烟直冒,那是显着他们听得入神了,偶然听到那很得意的句子,他们也鼓着两下巴掌。
直把这一出戏唱完,月容退场了,王傻子这班人对了下场门鼓掌叫好,那两人也就都随着叫起好。
不多一会子杨五爷缓缓地走到池座里来,这里还有几个空座位,他满脸笑容地就坐下了,对了各人全都点了个头。
王傻子道:“五爷,这个徒弟,算你收着了。
你才教她多少日子,她上得台来,就是这样好的台风。”
杨五爷本来离着他远一点的地方坐着,一听说,眉毛先动了,这就坐到靠近的椅子上,伸了头对王傻子低声笑道:“这孩子真可人心。
初次上台,就是这样一点也不惊慌的,我还是少见。
后台的人,异口同声,都说她不错呢。”
二和笑道:“后台都有这话吗?那可不易,她卸了装没有?”
杨五爷道:“下了装了,我也不让她回家,在后台多待一会子,先认识认识人,看看后台的情形,明天来,胆子就壮多了。
你们也别走,把戏听完了,比较比较,咱们一块儿回家。”
王傻子道:“那自然,我们花了这么些个钱,不易的事,不能随便就走的。”
第八回一鸣惊人观场皆大悦十年待字倚榻独清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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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话时,那前面两个年轻的看客,就回过头来,看了一看。
二和眼快,也就看到那位穿西服的,雪白的长方脸儿,架了一副大框眼镜,里面雪白的衬衫,和雪白领子,系上了一根花红领带,真是一位翩翩少年,大概是一位大学生吧,在他的西服小口袋里,插了一枝自来水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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