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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妣之墓。”
没有名讳,没有尊号,没有落款。
这都是母亲的意思。
她走到坟前,自包袱中拿出梁宫中分得的一盘胙肉,端端正正地摆好,又拿出抄写的祭文,也不读,便在坟前烧了。
青烟袅袅上升,映着丽日流云,渐渐氤氲了她的双目。
她朝坟头伏拜,叩首,便那样将额头抵在了土上,良久,良久。
似乎很疲倦,又似乎只是眷恋。
“阿母……”
她低声说,“女儿已经进了梁宫。
也不知前路还走得走不得?听闻圣上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不理朝政,事情都丢给了薄家。
然而梁王殿下性子不好,圣上并不喜欢他,往后的事情,还难说得很呢……女儿此来,只想让阿母放心,女儿一向都好,阿父……”
她静了许久,声音似乎被什么哽住了,“阿父想必也是很好的罢!”
她终于直起身来,眼里一片冰净,没有泪,全是凝固的冷,冷得刺人。
身边的杏树已经齐人高了,抽枝散叶,青翠欲滴,她抚摸着树枝,慢慢地道:“好杏子,你便代我陪着娘亲吧……”
社日祭祖,梁王顾渊领众臣浩浩荡荡往郊外遥拜长安,忙碌终日,薄暮时方来到城西的湛园。
梁国境内宗亲不多,列侯更是早被裁撤,今日的阵势都是顾渊一个个自旁的郡国邀请来的,道是热闹之外,还可为圣上的病情、梅夫人的胎儿祈福祷祝。
眼看着十五岁的梁王将成太子,即令这邀请略嫌僭越,也无人肯错过这个表忠的好时机——
于是湛园便坐满了人。
这是前代亲王辟的园林,曲水池阁,飘花楼榭,纵是二月春寒,园中也暖气熏人。
挑角飞檐间次第亮起华灯,摆开盛筵,满堂簪笏,交映觥筹,天边一轮残艳的月亮,冷冷的银辉到得下界人间就全被那无限的灯火、无限的熏香、无限的人来人往给捂成了温热的气流,在每一个人的眉眼里、指缝间、衣袍上驯服地流动着。
这地方藩王的一场宴饮,比之长安帝家,竟是丝毫也不逊色。
谁借了他这样的胆子?
没有人敢问出口。
只是看着那人眉宇疏朗,衣裾清华,盛着满怀的月色,含着莫测的笑,在席间一个个与人行酒。
偶尔,他会抬眼望向西首,他的母亲文婕妤在一众命妇女官的簇拥之中,眉开眼笑,似乎心情很好。
母子的目光一相对,他便立刻别过了头去。
他知道母亲对他的期望有多高。
当初他只有四岁,圣上竟执意让他就藩,一个四岁的孩子又怎么能离了阿母呢?于是文婕妤到底是跟来了。
从此以后,圣颜稀见,她再也不能像圣上身边的其他妃嫔一样侍奉左右,不能有第二子、第三子,而只能守着他。
守着这个传闻中品性不佳、乖戾无常的他。
这跟休妻有什么差别,跟守活寡又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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