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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掌音律的李都尉立刻惕惕然跪拜道:“殿下精通音律,更兼眼疾心聪,臣等是万万不及!”
皇帝静了静,忽然向文婕妤的方向倾身过去,声音仿佛蒙了一层回忆的夜雾:“阿玦,梁王这可是随了你。”
突然被皇帝定定地盯住,文婕妤始料未及,呆在了席上,竟连话也说不出口,就那样怔怔然与他对视。
男人那一双过早苍老的眼眸里是她自己卑微的影子,被月光和灯火映成朦胧的灰色。
身畔明明都是嘈杂的人语,她却觉这世界已荒寂得只剩了他们二人,他望着她,唤着她的名,赞赏着她的孩子……她与他的孩子。
一个声音斩截地插了进来:“儿臣谢陛下。”
皇帝那一瞬间的动情立刻消失无踪了。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沉声道:“你如今是宗室表率,不可再贪恋这些声色玩物;文婕妤,梁王纳妃的事情,你也该考虑考虑,不可再拖了。”
顾渊心中冷笑:孝愍太子在时,谁家敢把女郎嫁给他这个受尽冷眼的二皇子?这两年来他总算看到一点希望了,梅婕妤又诞下皇三子,朝臣们都是人精,都爱隔岸观火浑水摸鱼,哪有押明注的道理。
皇帝教训了这一通,便不再搭理他了。
他敛了眸底的光,继续与众人说笑,他是纨绔亲王嘛,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隔岸观火浑水摸鱼的臣工们一个个上来灌他,有的大约从皇帝刚才那番话里醒过一点味来,竟带上了妹妹女儿一同向梁王敬酒。
其中,就有薄氏远房旁支,娶了一位王侯翁主、又恰生了一个正当龄的女儿的城阳君薄定。
薄定体胖,颤巍巍走上凉风台来,好似是一团肥肉滚上来的一般。
他拉着自己的女儿给顾渊斟满了酒,满脸堆笑道:“小的薄定,初次见到殿下,龙章凤姿,令人好不歆羡。
这是小女薄烟……”
他这话颠三倒四,没有一句是合乎规矩的,顾渊皱眉,转头看他女儿,却是姿容清雅,盈盈如月的一个美人儿。
薄烟一双剪水双瞳中若含情意,悄然睇来,顾渊清咳两声,转过头去。
盛筵终散。
无论有多少的热闹,末了总要归于更渺茫的空虚。
当薄暖跟着薄太后往长乐宫去时,她终究没能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顾渊站在建章宫阙楼边送薄太后,广裾临风,高大的凤阙将他整个人都笼在月光的背面,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心底里隐隐升起了恐惧。
他在的时候,她是恐惧的;而今她要离开他了,她却也是恐惧的。
这两种恐惧有多大的不同,她竟不能分别。
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众臣恭送皇太后回宫,而后才各各道别。
薄定缠着顾渊说了许久浑话,顾渊终于甩下脸子:“城阳君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孤要休息了!”
薄定被吓了一跳,他过去没见过顾渊,并不知道他是这样乖戾的性情,薄烟却很镇定地微笑:“父亲,殿下累得很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顾渊眉头一挑,看向薄烟。
薄烟搀着父亲,又对他歉然一笑,声音低了几分:“家父素有酒后之疾,殿下见笑了。”
顾渊点了点头,让她与薄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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