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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们双双来贾府后街等候女儿出府,因她们想着媚人一个做丫头的能有多少行李呢,多不过一个包裹,若得了主子缘分,了不得主家再赏赐一个铺盖卷,遂空手而来。
谁知到了一看,却见女儿媚人被一群花红柳绿的丫头们簇拥着,除了铺盖行礼,脚边上光是包裹就有六七个之多,而且个个是那么鲜亮,比那庄头家里出客所提包裹看着贵气多了,两个老实人百感交集,眼泪哗哗的滴落。
却说媚人之母被一群漂亮丫头围着‘大娘,大娘’的叫着,心里甜津津的,忙不迭点头答应,挨个握着姑娘们的手,爱之不及。
媚人父亲老钱头见行李颇多,忙去租了一辆独轮车来使唤,紫鹃姐妹们帮着媚人把东西上车码好,媚人一家子与府里姐妹们挥泪而别。
晴雯尤其哭得厉害,哭得媚人有些走不起身,一再安慰晴雯,等自己安定了,就捎信给她及姐妹们,紫鹃鸳鸯等又好一番劝慰,晴雯方止了哭声。
媚人与父母会合后,就在后街尽头赁了一个小院子,问老板家借了笤帚,内外打扫一番,就着主人家提供的半旧家具,打开铺盖行李,再去买了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调料,一家子就算安定下来了。
媚人父母老实巴交,只知道做农活为生,她们本欲回乡间租种土地讨生活,是媚人说了凤姐大恩,他们老家也无亲友,这才留下了。
凤姐这里有意要结束放贷,吩咐旺儿慢慢回收到期的本钱,旺儿便常常在这一带街面上走动,恰见媚人租赁这一片落脚,便告知了凤姐不提。
媚人父母原在庄上时,就专门分管蔬菜地,对蔬菜一行很熟,他父亲老钱头便做起了贩卖蔬菜的营生。
媚人想着自己一手好针线,加上自己攒下的体己衣料,临别主子们赏赐姐妹们帮村的衣衫,大都是没上过身得东西,现在出来了,贫民百姓穿布衣,这些绸缎类的好衣裳也穿不着了,便拆了几件没上身的衣衫,绣成手帕、肚兜,荷包,香囊之类的精细物件儿,让她母亲在巷子口一家鞋袜店铺门边提篮叫卖,因布料上乘,绣花鲜活别致,她母亲又和气,渐渐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一天也能挣下几分银子,媚人一家子所挣银两,足够一家人嚼谷尚有些许有余。
凤姐老太太赏赐的银两,媚人没告诉父母,也没动用,想着再积攒些银两,今后或许可以买上几亩土地,做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媚人父母本分老实,也没什么算计,一切但听女儿做主。
媚人性格爽朗,人长得标志,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虽然一身粗布衣衫,却也时时打扮得利利索索,看着就精神爽利。
她品行纯良,不会捧高踩低,无论老幼贫富,见人有难就伸把手。
她又女红出色,左右邻居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爱与她搭讪说话,或是到她家里请教花样描绘,或者丝线搭配。
媚人也不藏私,总是细心指点。
这一来,她家里的绣品生意非但没减少,反而因为邻居们口口相传,媚人的名声越来越大,临近几条街的小媳妇大姑娘们,都这来这里挑选所需绣品丝绢,是以,媚人家绣品摊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她父母也是实诚人,做生意又公平,寻日买菜,只会多给人家几根葱蒜、几棵菜,断乎不会缺斤少两,很快跟左右邻舍熟识起来,邻居们虽然做着五花八门的营生,却都肯照顾媚人家里的生意,很快一条街的邻居都爱上媚人家里的菜摊买菜。
一家子的日子很快顺畅起来。
六月间,媚人等一家子生活上了正轨,便亲自绣了几条富贵牡丹的绸缎手帕子包了,又把自己父亲从乡下淘换回来的新鲜水果,装了几大篮子,送到贾府后街托林之孝家里,托他们转交给府里各位主子及一般小姐妹们,并特特传信于平儿,告知了她家具体地址与他们目前的生活情形。
其实媚人所说这些,旺儿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媚人所说与旺儿所说对上了,心中暗暗嘉许。
就是老太太得了媚人孝敬新鲜水果,又听凤姐说了媚人一家情形,也点头称赞:“是个有脾性的丫头,她这里既没有根基,到底我们府里出去的,府里能照应就照应她些。”
凤姐自是点头答应了。
回头再说袭人,宝玉生日那一日各处忙乱,一直到午饭后略有闲暇时,平儿才请凤姐示下,让人捎话,让袭人悄悄先到后街林之孝家里藏起来,自己插空子出去与她见了一面。
平儿的意思,这一面无论如何要让袭人打消回府的念头。
谁知袭人见面就不停口的询问宝玉的情况,问自己走了,他吃的可香,睡得可安稳,衣服穿得暖不暖和,身子好不好,犯了病没有。
平儿根本插不上嘴,只好等她啰嗦完了方摇头劝说:“你已经小死一回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死心眼呢,这府里各人一番心思,恨不得吃了对方才好,你如今得了自由,不说走的远远的去过自己的日子,还惦记宝玉做什么,他难道还少人服侍吗。”
袭人哪里听得进去呢,噗通一声给平儿跪下磕头如捣:“平姐姐,你帮帮我,救我一命罢,你替我求求二奶奶,求求太太,让我重回宝玉身边去,我心里只有宝玉,倘若让我嫁给旁人,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任凭平儿怎么劝说,袭人只是不听,口口声声要回贾府。
平儿顿时恼了,厉声叱喝:“你个糊涂东西要作死,你且自去,我绝不会帮你,府里事忙,我是偷空出来,也该回去了,我今日到此,就算是全了我们姐妹情分,今后你也别再找我,找我我也不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