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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凤姐与贾母约好,隔天派人去林府送信,回院便吩咐让平儿收拾了几篮子时令水果,又叫了赋闲林之孝家里来,吩咐让她明儿吃了早餐,带上黛玉旧仆春纤,前往林家下请柬。
翌日早起,林之孝家里到了凤姐院里领命,凤姐让贾琏亲自执笔,以老祖宗口吻写了请柬。
平儿帮着林之孝家里把东西收拾停当,方要走,一时鸳鸯走来,捧着三个精美小瓷罐儿,说是老太太让捎给黛玉小零嘴。
凤姐临行叮嘱林之孝家里一句:“隐秘行事,不可张扬。”
林之孝家里点头,道:“奶奶放心,想来没事,得脸人眼下都盯着园子呢。”
凤姐这才稍稍安心。
一时林之孝家里告辞出门,凤姐便有些坐卧难安,想了想,又叫平儿,让暗中叫来了迎春。
少时姑嫂见面,迎春未语先笑:“凤姐姐,平儿说姐姐有事要我帮忙,有什么活计直管拿来吧,只要姐姐不嫌我粗笨就是了。”
凤姐笑着拍拍身边座椅:“迎春妹妹来啦,过来坐我身边,我们好说话。”
谈笑间凤目飞眼平儿,平儿一笑出去了。
凤姐这里方才言道:“迎春妹妹,嫂子有句话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明白了你意思,嫂子才能去办,你知道吗?”
迎春不明白凤姐是何意思,有些愣神,凤姐又一笑:“别怕,好事儿,嗯,那个,我先问问二妹妹啊,你相不相信哥哥嫂嫂是真心为你好呢。”
迎春一笑忙点头:“我长了这么大,哥哥嫂嫂是好是坏都看不出来,我也不算个人了。”
凤姐点头道:“嗯,这就好,我今天找妹妹来,就是要问问妹妹对婚姻有什么打算没有,比如,想找个什么人家,什么样人呢?”
迎春闻言顿时羞怯难当:“嫂子!”
凤姐握住迎春手道:“女儿羞怯是有,可是你也要有所打算才是,老爷是个什么人,想必妹妹也知道,据我所知,老爷可不会为妹妹真心打算,我不是吓唬妹妹,我们老爷,只要有钱,纵卖了妹妹,这事儿未必做不出,倘真到那时,老祖宗或许也管不得了。”
迎春当然了解父亲荒淫专横,浑身一抖,伸手抓紧凤姐,颤声道:“嫂子,妹妹早就知道,此生所靠,唯有哥哥嫂嫂了,嫂子,你可要救我一救,妹子我若今生无能,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哥嫂!”
说着就要跪下,凤姐慌忙拉住,又不敢使力,终让迎春跪下了,因嗔笑道:“妹妹快些起来,我使不得力,你别拗劲儿,伤着你侄儿。”
迎春闻言慌忙起身,搀扶凤姐坐好,慌忙中竟然摸了一把凤姐腰身,瞬间又觉不妥,缩回手来,看着凤姐难为情,一时又好笑又要哭。
凤姐拉迎春坐下,笑道:“没事,我叫你来,就是要帮你,不光我,老祖宗也疼你呢,你嫁妆,老祖宗也一力应承了,保你嫁得风风光光。”
迎春脸色绯红,低头不语,只把手里丝巾搓来揉去成了一根绳了。
凤姐笑道:“只是这夫家人选有些蹉跎,在我,当然想妹妹嫁进世家大簇做主母,岂不荣耀风光,可是,访了好些人家,谁料都是些有眼不识金镶玉之徒。”
迎春闻言有些许难堪,她心知肚明,这是人家瞧不起自己出身,犹豫片刻,暗一咬牙,赫然起身一福,脸色通红犹如天边朝霞:“不瞒嫂子,妹妹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事,虽然觉得女儿家有这样心思可耻,可是我又没个亲娘疼爱,难免胡思乱想。
我虽然年岁不大,人情冷暖也看得多了,像我们这样大家族未必就好,爷们走鸡斗狗,左拥右抱,专横跋扈,妻妾们成天斗来斗去,婆子使坏,丫头挑祸,乌烟瘴气,还不如小家小户来清静,我今日索性没脸没皮说一句,嫂子不必为难,我只要那人能护我敬我,有一口饱饭也尽够了。”
凤姐凤目上挑,哂笑道:“哟,终于给我逼出句实落话,什么风范不风范,舒心过日子才是真呢,不过也说得忒寒碜了,我们错不过是世家大族,且还不到这步呢,来,坐下听我说完,我与老祖宗一个意思,想请林姑父与你做个冰媒,替你寻一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书生做女婿,家世难免要差些,你道是好不好呢?”
迎春心下无不欢喜,顿时脸色瑰丽如三月桃花,就连耳廓也成了玫红,低头扭捏半晌,方蚊子似哼哼道:“凭嫂子做主。”
话没说完,人已经飞身跑了。
平儿本在门口做针线,与司棋绣橘两个说笑,顺便替凤姐迎春瞭哨,忽见迎春飞奔而出,慌忙起身预备送送,谁知连叫几声‘姑娘’,迎春也不理会,一阵风似飞出了院门,慌得司棋绣橘起身追之不及。
平儿不知出了何事,先前见凤姐老太太都哭了,这会儿又跑了迎春,还道出了什么大事体,心下一急,紧走几步进来,却见凤姐这里正喜滋滋喝着自己泡制芝麻、红枣、核桃等八宝面茶呢!
平儿一时莫名其妙,道:“奶奶怎么得罪二姑娘呢,小婢怎么拉也拉不住,就这样跑了。”
凤姐咯咯一笑,招手道:“想知道?过来,奶奶告诉你。”
平儿依言走近凤姐,凤姐一番低声细语,平儿惊喜交加:“真?这才好呢,二姑娘可有盼头了。”
凤姐凤目圆睁,把手一摆:“嘘,噤声,成事之前,万不可露了口风。”
平儿眉开眼笑,点头不迭:“这还用得奶奶嘱咐,知道呢!”
却说林如海这日五更天上朝未归,只有黛玉在家,长日无聊,正跟紫鹃在廊下逗弄鹦鹉,看那鹦鹉学舌,鹦鹉正跳上跳下学紫鹃责骂小丫头:“嗳哟,学了这久了,怎么茶也不会倒呢,笨丫头,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