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的母亲也好,无论姜丰也罢,都已埋进皇陵里,百年之后终将化为累累尸骨,不复生前峥嵘。
“我便在这种情况之下,剑走偏锋,想要亲手夺回皇位。”
“哪怕……辜负阿泽的信任。”
有些话一旦开口,便会发现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困难。
现下他剖析心路历程,其实并非想要姜泽理解他。
他只是忽然明了,很多误会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倘若因为不愿说清楚而导致误会心结,那可真是,可怜又活该了。
姜溯想着,唇边笑意愈发飘渺:“但我虽意图谋反,却只想以贤明威望逼迫阿泽退位,并无动过其余龌蹉之心……我已将手中所有事务尽数整理好了,案牍便在我府中书房里,阿泽自可随意取回。”
昔年姜丰借闻人氏之势而起,十余年后恩将仇报,不仅着手剪出对方党羽,更希望他与原配之子登上皇位。
如今他失去皇位,岂非正如姜丰当年借势时允诺“下一任天子身上必然流着一半闻人族的血液”
,归还姜丰当年造下的孽?
他说完这一切,退后了一些,缓缓俯身一拜:“罪臣姜溯,恳请陛下治罪。”
姜泽一言不发的听着。
他凝视着姜溯的脸庞,神色依然有些恍惚不定。
但等到姜溯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终于回过神来。
他没有发现自己攥紧成拳的颤抖着的右手,只竭力克制心中动容:“那么现在呢?倘若我现在下诏……将皇位还给哥哥,哥哥愿意吗?”
姜溯笑了一声。
他缓缓道:“我一直都知道,阿泽是天下难有的奇才。
我也一直相信,做为天子阿泽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不管最初这些动作是姜泽有意栽花,抑或无心插柳。
总之造成如今局势,姜泽已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间。
姜泽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将人拉了起来,将他抱在怀中。
他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力道稍微松一些便会像前一世那样完全失去这个人。
习武之人力气本就比寻常人大上很多,哪怕他死死克制着没有用上内力,依旧勒得姜溯生疼。
他的声音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坏人……”
但姜溯并不在意如此怪异动作,反而上下轻抚姜泽的脊背,笑了:“是,我是坏人。”
许是肌肤相触感受到了姜溯的体温,更被他温柔的态度取悦了,姜泽终于放松了力道,平静了些许。
但他依旧不断扭着身子往姜溯怀里钻:“我要治你的罪!”
姜溯调整了姿势,让怀中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好,只要阿泽开心便好。
只是我的外祖,还请阿泽可以网开一面。”
他来之前已布下万全准备。
自古谋反乃是十恶重罪之首,是以他遣散了所有幕僚,为家中奴仆们安排了后路,唯一希望如今坦白一切可以换得右相一条生路。
至于他,只愿一切随风而逝。
待百年之后有人提及,只用一句功过相抵评价便是足够了。
所以他像是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一样,无比珍惜地拥抱着姜泽。
他从不畏惧死亡,唯一惧怕的是他死后,姜泽心中放不下仇恨或者想念,从此一生不断折磨自己。
但倘若这一世的姜泽是如姜溯意料那般容易猜测的,也许他也不会失败得那么彻底。
姜溯感觉怀中小脑袋胡乱用他的衣襟擦了擦脸,然而飞快抬起,冷冷凝视他的双眼道:“我要罚哥哥做我的皇后!
一辈子不准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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