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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自小有一副任性个性,在宠爱中长大,在寂落中离开,其实心智没有长成,正如亡照上的影像,又懵懂又纯朴。
女孩从来都没有看清前方的路。
方竹蹲了下来,用同墓碑一样的高度,望着亡照上的李晓,就像多年前她蹲下来,望着小学生李晓一样。
时光无法倒流,她心内痛不自抑,不由得闭上双目,合着双手,默默祷祝,让心敞静下来。
墓地清风悠悠,身后有人脚步沉沉,敞静下来的心随着渐走渐近的脚步声起了微小的挣扎。
方竹把眼睛微微睁开,那个人立在了她身边。
阳光披泻下来,沐浴在他们身上,把他的影子交叠在她的影子之上。
在李晓面前,他们又相遇了。
方竹又狠狠地闭了闭眼,怎么可能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这样的想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他面前,是那么滑稽、可笑、无力。
可是,他们的习惯仍旧和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样,一起关顾着那个女孩。
她仍执念的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以前,有他陪着她在月光下不紧不慢地走。
他终于走到她身边,她以为这会是一个开始,是她意外获得的一份能够抚平她的伤痛的幸福,是母亲对她的庇佑。
可幸福还是将自己抛弃。
猝然地,模糊的念头都被扫荡了。
方竹想了起来,不是幸福将自己抛弃,而是自己作了恶,将幸福抛离。
能够怨恨谁?不能怨恨谁,才是一切怨恨的尴尬。
这念头这么明晰地、准确地、时隔这么多年又撞入她的脑海。
方竹模糊地想,这么些年,不再去想,原来是承受不起想起前因后果后的自我鄙弃。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她对他说:“何之轩,我们离婚吧!”
她没有哭,没有吼,装作平静,装作坚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他双目失神,胡子拉碴,精神疲惫。
那几乎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刻,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问她,也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问:“方竹,你想好了吗?”
她说:“想好了。”
他默默无言,转过身去,如她所愿地就此离开。
方竹几乎鄙弃自己。
这教她如何再次面对真正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第二章分飞燕(13)所以她才回避若干年后的重逢,一次、两次。
能有几次应该回避几次,才能把往事彻底荡涤成往事,不再纷扰如今的内心。
方竹把头垂了下来,目光触及他的皮鞋,是黑色的小牛皮还是羊皮?在她的记忆里,直到他们离婚,他也只买过一双皮鞋。
多年以前的他习惯穿球鞋,多是回力的,她曾经花了打工的钱,给他买过一双耐克,他出去跑采访一直穿着。
后来为了配她给买的西装,他去买了一双男式皮鞋,没有穿过几次,他们就离婚了。
此去经年,必然的改变告诉她今时和往日的不同。
她不能蹲在原地,永不面对。
方竹站了起来,面对着何之轩仍需仰头,这是没法改变的。
她很努力地让自己面部的表情尽量自然,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淡然,说:“何之轩,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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