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胡言,是杀头大罪,她担当不起。
“朕记得……你说你叫……德婉是么?”
他站在扶疏的花树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朵开得芬芳的梅花。
冬日里的延洪殿,不似春夏时节的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只有几株红蕊腊梅花开正好,在瑞雪过后,徐徐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他负手而立,一袭明黄色的锦袍勾勒得身材颀长而挺拔,若不是袍上那些绣工精致的金龙纹饰,端的是清逸脱俗、俊美儒雅,仿佛是个从江南石板路走来的年轻书生。
“奴婢……”
她低头思付,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说出真名,便是落实了欺君的罪过,但倘若不说,皇上既已知晓她并非如意馆宫婢,又怎会不知她并非什么“德婉”
。
“奴婢知罪,请皇上责罚……”
她把心一横,干脆“扑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
“知罪?何罪?”
玄烨笑得不置可否,深邃的眸中却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奴婢欺君罔上,不敢奢求皇上恕罪,只是,奴婢那日实在是……情非得已,并非有意欺瞒……”
她说罢,再次朝着他叩首,奢望用央求乞怜换得一线生机。
“情非得已……”
玄烨玩味地念着这四个字,随手折下一支红蕊腊梅,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她,“怎么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么?”
后宫之中,妄图用姿色与手段攀龙附凤,借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实在太多。
那日见她,也是如现在这般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只不过,看惯后宫千篇一律的宫人,他倒是第一次瞧见失魂落魄在紫禁城“闲逛”
的宫婢。
当时他便想,真是个大胆的女子。
不过后来证明,她远比他想得要胆大得多,竟敢当着他的面,便信口胡语。
岂不知,她穿着只有后宫宫人才穿得花盆底儿旗鞋,他如何会不识得。
那个谎说得虽镇定,却并不高明。
试探
“皇上明鉴,奴婢不敢……”
她情急而慌恐地叩首。
他轻笑,疏淡的目光落在手中那一支花开正好的腊梅,坚韧的枝干,历经过风欺雪压,依旧团簇着似锦的繁花。
“众芳摇落独暄妍,难道,你就不想做后宫的一枝梅花?”
酷暑严寒,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傲然独放,就如同这后宫,没有哪个女子不想三千宠爱集一身。
他不信,难道她真的不在乎?
紧紧攥着衣角,景宁摇头,再摇头,“无意苦争春,不敢奢望一任群芳妒,更不想,零落成泥碾作尘。
奴婢不是梅,不想最后只留得一片幽香而已。”
诺大的后宫,当默默无闻、自生自灭都变成了一种奢求,唯一能够安身保命的,便仅有“本分”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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