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这一天,黑云压城,天阴欲雪,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卯时未到,兵部和户部的官员便早早地赶来了太和殿,从午门入,经太和门,顺着雪白的大理石石阶,拾级而上,眼前巍峨庄严的宫殿,较之往日格外的肃穆。
早朝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待到辰时,刑部官员觐见东暖阁。
未时三刻,南疆信官到。
明黄色祥云纹饰的奏事折被递上来,封口处火漆封缄。
帝亲启,入目铁画银钩的寥寥数字,盖了总督大印,却足以让在场众亲王贝勒脸色大变。
平西王反。
半个月前,平西王吴三桂杀云南巡抚朱国治,拘捕了按察使以下一应不顺从官员,并发布檄文,自称“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
。
十日前,平西王连同平南王拥立“先皇三太子”
,兴明讨清,蓄发,易衣冠,传檄远近。
整个南疆危如累卵。
后,平西王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各地故旧将吏,并移会台湾郑经,邀约响应。
牵一发而动全身,至此不到数日,云南提督、贵州巡抚连同提督等随平西王吴三桂反。
云贵总督在贵州闻变,驰书告川湖总督,急走至镇远,被副将以兵包围,云贵总督自杀。
驿站快马连日不停,路上仅耽搁半个月,消息未到京城,形势就已急转直下。
南疆战事,一触即发。
这情况被封得很死,传到后宫,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可当天晌午,太皇太后便收到了线报,那时景宁刚好在慈宁宫。
禀报的嬷嬷低着头,语调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景宁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香茗洒在手上,烫起了一片红肿。
难安
太皇太后眯着眼,一贯慈和的面容也沉了几分,看景宁心事重重的样子,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是臣妾无状了。”
景宁凑到唇边吮了吮,齿颊间仍留有香茗的清甜,味入腹肠,却食不甘味,再品不出什么味道来。
原来,这么快就要开战了……
“要来的,迟早都会来,脓包捅破了,倒也让人心里消停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是好险……”
太皇太后欷歔不已。
景宁知道,她是指惠贵人的那件事。
“绥寿殿那边已经不再送信出去,惠姐姐这几日倒是常与臣妾叨念着南疆的形势,就等着纳兰大人凯旋还朝了。”
窗棂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被太阳一晒,尚未消融就被冻成了冰挂,晶晶莹莹,煞是好看。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那冰坠子上,轻哼了一下,“明珠常年在南疆屏藩,确实是劳苦功高。
他是个将才,可他妹妹却是个目光短浅的主儿,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就指望问鼎东宫。
这也罢了,可这仗还没开始打,她就先想到凯旋,可是有得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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