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A总是在天亮的时候离开我们昨晚停留的地方。
在我们把睡袋装进行囊之后,我们会对着那些空旷的峡谷,辽阔的草原,温柔的溪涧大声呼喊,然后对它们说再见。
曾经有次我们离开一个山谷,我们的声音一直在那里飘荡,回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我和小A在我们自己说"
再见"
的声音中离开,走在微微消散的黑暗中,走在渐渐到来的光明里。
而齐勒铭总是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CD碟片用线系起来,然后将它们挂在树上,他总是在那些树下面一个人说话,也许是讲给树听,说完之后他就背着行囊继续上路。
头发飞扬在风里面,树上的CD碟片在风中轻轻地摇晃。
那些说给树听的话,嵌在树的年轮中,随流年一点一点长成参天的记忆。
黄药师总是会留下自己的日记,他总是一边走一边写,然后离开一个地方就将日记撕下来留在那里。
我曾经问过他,你写的那些东西你还记得吗?他说,不记得了。
我说,那你还写它干什么?他说,写下来,就是为了要遗忘。
而清和,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地图。
她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买张地图。
我记得我去上海的时候她来接我的飞机,我们坐在记程车上,她拿出一张上海地图来看我们要去哪里。
我记得当时我笑了,我说我好自卑,住在上海的人都买上海地图,而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清和是我认识的很独立的女孩子,她告诉过我一些关于她在外面流浪或者说是行走的事情--一个人,单独地在路上。
她对我讲她曾经拉着一棵树爬上一个小山坡,结果发现手上全是被压死的虫子,黄色的汁液粘在手上,没有水洗手,于是用塑料袋套住手然后吃面包。
她说的时候像在讲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笑容灿烂单纯如一个孩子。
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不为人知的长满阴影的角落。
她对她曾经在网吧里度过的没日没夜的六天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那种压抑的状态,没有希望,没有方向。
她对我讲起她旅行途中的事情,详细可是又简略,像是破碎的散文,一段一段跳跃。
当她讲的时候,我们行走在上海的凌晨的街道上,有些风,冷,可是人很清醒。
我们走进一家很小的超市买了咖啡,当时我感觉像是和颜叙走路一样,只是我没对她提起。
我忘记了是哪条街,只记得有几栋木头别墅,安静地站在路边上。
然后我对她说以后我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
我们一直走走到一个陌生的街心花园,看到几个恐怖的雕塑,路上我对她讲刘亮程,讲刘亮程文字中的大雪。
她和我一样爱用照相机照风景而不是照人,她告诉我曾经她见过的最美的风景,那是她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落日从铁轨的尽头落下去,天空全部被烧成红色,铁轨的尽头淹没在落日的余辉里。
我听着她讲话,然后安静地笑。
黄药师是个软件设计师,收入不稳定,时而暴富时而长期没有收入。
可是他永远不会没有钱花。
他不需要供养父母,相反他的父母会在他没有钱花的时候为他提供相当丰厚的物质保证。
他总是在各个城市之间晃荡,认识他的时候他在上海,然后他一路游荡,笔记本电脑跟着他,他随时告诉我他在哪儿哪儿哪儿,杭州,北京,西安,拉萨,洛阳,开封,武汉,离我最近的时候他在成都,可是那个时候我在考试,于是我们还是没有见面。
他总是喜欢从全国各地给我寄明信片以及关于电影的一切,比如《东邪西毒》的英译版海报,比如王家卫在电影学院的发言稿。
最近他从E-mail里告诉我他在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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