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两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也做完全部努力。
我刚刚才想过,要让妈妈开心,可是这么快,又让她失望。
过了很久,妈妈转过头,眼角也挂着泪。
她缓缓抬起没有输液的右手抹去泪珠,声音喑哑:“然然,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妈妈不拦你,可是,不能是凌念。”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凌念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年妈妈也是十九岁,在B城邂逅美籍华裔富商凌天和。
那时妈妈就读外国语大学,兼职翻译,前途不可限量,是全家的骄傲。
一直以来顺利的生活却在遇见凌天和这刻转了个弯,走向一条崎岖山路。
凌天和到B城洽谈商务,国语却不会说几句。
他几番辗转找到自己邂逅的少女,并且委托她成为自己停留B城期间的翻译。
就像许多三流剧本,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俘获了少女的芳心,少女死心塌地,甚至顾不得他还有一个身价丝毫不逊于他的妻子。
而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她与凌天和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也好是爱情成为往事也好,她不允许丈夫被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夺去,更何况,他们的儿子只有一岁。
她运用娘家的力量逼迫凌天和回到美国,跟情人断绝来往。
甚至企图赶尽杀绝,让少女从此消失。
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光明的前途,甚至威胁到家人的安全,不得不跟父母断绝关系,妈妈那个时候,的确生无可恋。
可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为了我,她艰难地活了下来,我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是妈妈生存的意义。
“凌念跟他爸爸长的真像,他一进门,说了自己姓凌,我就知道,这是天和的儿子。
妈妈看着你们关系那么好,心里其实很高兴,可是然然,这只是因为,妈妈希望他是个好哥哥你是个好弟弟。
你这辈子,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唯一不可以爱上的,就是凌念。”
“可是妈妈??????”
“没有可是!”
妈妈的声音忽然尖厉起来,带着强弩之末的凛冽,听得我只觉气短,“你们是兄弟,身体里流着同一个人的血!
你们在一起,这叫乱伦!
然然,妈妈的一个错已经害了自己的一辈子,怎么能看你再害了自己一辈子!”
“妈妈,凌念爱我,他说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信他!”
“爱?爱算什么?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么?爱能维系多久,你敢保证二十年后午夜梦回他发现身边躺着他的弟弟,不会觉得恶心?你现在越相信,以后就会越伤心!”
“妈妈,凌念跟他父亲不一样!
你不能自己不幸福,就??????”
下面的话我哽住了,我知道我在用一把钢针刺着妈妈最脆弱的伤口,在她生病卧床的此刻,在她为我打算的此刻。
“然然,妈妈知道你不理解,可是,都一样的。
凌念像极了他父亲,甚至比他父亲更加狠绝,这种人,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兄弟,只是不能做情人。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他牺牲。”
妈妈颓然仰头,闭着眼睛,语气渐渐散开,如漫延的水迹,“去叫医生来,我想知道自己病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