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几天同贺繁一起去过的那些地方,吃过的那些东西让江代出体会到了怀忆与归属,接下来那几十分钟路途,真正让江代出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那份焦急与忐忑直到贺繁带他到近郊一处用停业旅舍改成的仓库,站到一扇门前时都没有丝毫消减。
仓库平时少有人来,只有一个吃住都在这的孤寡老人看门。
锁门是用那种拴摩托车的密码锁将门把手跟打到墙上的铁钩子扣在一起,安全性很差,不过都知道存在这种地方的东西不可能值钱,也就不担心有人偷。
贺繁最后一次来也已经是出国以前,几年没人清理过的锁链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幸好身上带着纸巾和矿泉水,沾湿了在门口擦了半天才下得去手开锁开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粗粝喑哑的吱嘎声,唯一一扇窗户被木板封住,推开门里面光线很暗。
贺繁摸到门口的开关将灯按亮,屋子里整齐摆放的一排排箱子便清晰入眼。
“左边是妈的东西,右边是你的。”
贺繁先走进去,在屋子正中扫视一圈,对定在门口的江代出说:“我留了几卷胶带在这,你可以都打开看看,走之前封好就行。”
几乎在迈进门的那一刻,江代出眼圈就红了。
没想到时隔八年,他还能在这里重新寻到曾经生活的痕迹。
留下的东西有七八个箱,衣服都按各个季节叠起来套上袋子,书本笔记也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些零碎的小物件都妥帖地收纳在鞋盒或是饼干桶一类的容器里,全部都井井有条,杂而不乱。
江代出不敢想象,当初不得不卖掉房子,离开这里的贺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整理归置这些东西的,该比现在自己看到时的难受还要难受多少。
“你的大提琴!”
贺繁刚掀开一个包着东西的油布边,江代出就眼尖地认出是贺繁的黑色大提琴盒。
“嗯,想听我拉琴吗?”
贺繁把琴盒拎起来,没抬眼地问。
“想!
但它还能出声吗?”
“应该可以,走之前我才换过弦,调个音就行。”
贺繁背上琴盒,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去院子里吧,跟看门大爷借张椅子。”
江代出没想到贺繁说拉琴是要立刻拉,很兴奋地帮贺繁开了门,两人一起到楼前空地上,看贺繁不借助任何工具,仅凭耳朵给闲置多年的大提琴调音。
也是高中时候江代出才知道这种本事叫超强绝对音感,一般生来有就有,没就没。
他自己五个音都唱不全,看来老天是把他们家这东西的份额全拨给贺繁一个人了。
“好了。”
贺繁最后试了试音准和琴弓,抬头对江代出说。
江代出立刻在贺繁面前笔直站好,一米九的个子乖巧得像个立正的小学生。
大提琴醇厚悠扬的音色在空荡的小院里生起回响,低沉却婉转,相比别的乐器,有种特别含蓄的一往情深。
江代出好多年没听过贺繁拉琴了,小时候听是一种感觉,崇拜,惊艳。
现在听又是另一种感觉,动容,心醉,迫切想将那双为他拉琴的手握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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