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后悔。
这句话他说不出来。
但是语调和神态都出卖了他。
时钟滴答,在呼吸可闻的书房里清晰而规律,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无声屏障。
“见到万顷,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万重为用力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
“我给妈妈和妹妹报了仇,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有很多事情成了执念,一旦完成了,反而觉得很空虚,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万重为声音顿了顿,说,“最怕千辛万苦执灯走到路尽头,发现没人在等。”
“我知道你不会等我,”
他弯下腰,肩膀耷下去,两只手捂住脸,微弱的声音从手心里传来,“也没资格让你等。”
时温从厚重的书山后面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人,萎靡不振,疲态尽显,再没有初见时的运筹帷幄和意气风发。
“你还记得吗?”
万重为沉默了很久,突然又说,“你在半山别墅那次,当着那么多人维护我,还说我是遥遥若高山独立,说很爱我。”
他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眼底温柔涌动,大概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于印象深刻和美好,语调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后来常常想,大概是那时候对你动了心。
毕竟这么多年,从没人像你这样维护过我。”
“你种了最好看的玫瑰,就在推开窗能看到的地方。”
他开始细数那些从前不在意现在想来却万般珍贵的桩桩件件,“在船上,你扑过来抱我,说会陪着我,说万重为很好。”
“我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好的人,拥有过全心全意的爱,”
他迟来的意识到,这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奢望和念想,“人尝过了甜,再也不想吃那份苦。
但现在,我得受着。”
万重为像个暮年的老人,回望四周,孑然一身,再没人肯想他爱他,再没人抱着他问疼不疼,再也没有了哪怕一丁儿希望。
余生无望便是如此。
他救不了自己。
但现在,他还能救别人。
他不能像万顷一样,毁掉自己最爱的人。
他为自己已经看到底的余生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阿温,我爱你。”
“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万重为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白色的,薄薄的一片。
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面前的黑色玻璃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