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现在棺材的主流,通体由高强度的钢化玻璃打造,人躺在里面的丝绒布上,面容安详,尸体不腐,如同被树脂凝固的昆虫琥珀一样永久地拒绝氧化。
莫亚蒂赞同了我的想法,他嗤笑着说,“或许还穿着白色的长裙,上面有金色的族徽。”
对于母亲的坟墓,他始终保持着冷硬的态度。
我对此也有些无措,不知道站在朋友的角度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他究竟需不需要我说些什么。
我和莫亚蒂踩着裸露出水面的滩石,渡过星球上唯一的河。
大概受地下矿石的影响,河水有的呈现出牛奶似的乳白,有的是常见的清洌干净,两种颜色各不相融,潺潺间像流动的大理石。
没了天敌,昆虫个头很大,几只黑蓝翅色的蝴蝶飞过,有我巴掌的大小。
我故意释放信息素,放出几只鸟去吓唬它们,它们都不躲。
大概走了半小时,一口玻璃棺材出现在我们眼前,它形状优美,透明纯净,悬浮在整个草原最核心的位置上。
莫亚蒂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难听的讽刺话,然而当我们走近那口棺材,走近那个没有墓碑的坟墓,我和他愣住了。
棺材内躺着的,并非是双手置于胸前,身着纯白长裙,躺在黑色布匹上的omega,并非是永恒定格的死亡时刻,以便供人瞻仰的母亲,而是满满堂堂的鲜花和一本粉色的、古朴的羊皮质笔记本。
鲜花缤纷多彩,有白色的百合、紫色的风信子这类的品种花,也有红色的海石竹、黄色的浦儿根这种野草杂花,还有很多花我也说不出名字,但都寂静地在棺材怒放。
孤独的星球上,这满棺材的鲜花总显出一种荒芜的生机勃勃。
我侧过头看向莫亚蒂,他久久地伫立在这口奇特的棺材前,他捋了捋灰色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纤长的眉毛下,他的蓝眼睛深邃。
“或许是你妈妈留下的,想告诉你的话。”
我指着那个由花团簇拥的笔记本说。
“她能告诉我什么?”
莫亚蒂冷冷地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我,“告诉我她其实一直都爱我,但从未表达?告诉我她曾经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好?让我感动,让我愧疚,让我爱她?她想要我做什么呢?拿我当一个蠢货,希望我在她的坟前痛哭流涕?”
“无聊的把戏。”
他说,露出世事沧桑过境后的索然无味。
对于时常尖锐的语言,我早就接受良好,我点点头,“那你想看吗?”
莫亚蒂掀开眼,他双手环胸,询问我,“你想让我看?”
“是的,”
我平静地说,我的确想让莫亚蒂看,因为我隐约感知到或许这个笔记本里就有能让莫亚蒂释怀过去的钥匙,因为我知道莫亚蒂也想看,但他是个胆小鬼,他恐惧——恐惧放下漠视与仇恨后是无法面对的失落,“毕竟我们都来这儿了。”
莫亚蒂注视着我,我也望着他,我们四目相对,起风了,细长的草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莫亚蒂沉默了半晌。
最终,像是投降,他率先转过头,移开视线,“那就看吧,”
他说,“你和我一起看。”
于是,莫亚蒂拿起了这个存放在棺材里的笔记本。
细腻的粉色羊皮上皱痕明显,纸张似乎是按照古法手工压制,上面还能看见麻的纤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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