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犯人的地位很不一般,从他独自享有一个牢房,看守只能站在营门口就能看出来。
“你这是故意的,还是赌输了?”
伴随着熟悉的女声,一片锈红色的裙边出现在段胥眼底,他抬起头便看见那苍白的美人鬼站在面前,转着手里的鬼王灯玉坠笑得意味深长。
段胥靠在架子上,只当那捆他的架子是个靠背,悠然道:“这局尚未结束,还不到见输赢的时候。
这奸细,殿下猜对了吗?”
贺思慕点点头,道:“林怀德死在城下的那天,我猜到了。”
她听闻林钧与他大伯十分要好,将大伯当做父亲尊敬。
原本他在府城鼎力支持踏白军就很可能会连累林怀德,他不仅不让林怀德与他撇清关系,还在明知军中有奸细的情况下请林怀德帮忙。
这极可能会害了林家,他却好像浑然不觉,连犹豫都不曾有。
即便是最赤忱的忠烈之心,也应当会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畏惧、犹豫和权衡。
再者说以贺思慕这几百年的经验来看,林怀德死的那天,林钧虽然看起来无比悲恸,但实则他的震惊是大于痛苦的,仿佛没有料到林怀德会这般慷慨赴死。
他好像完全不了解他的大伯。
“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贺思慕问道。
“从一开始。”
段胥笑起来,说道:“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和你同类?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是自然。”
顿了顿,段胥十分知趣地不再兜圈子,解释道:“我最初发觉林钧在试探韩令秋。
我对韩令秋好奇是因为怀疑他是天知晓的人,那么林钧对他好奇,又是为什么呢?无论他和韩令秋有何种牵扯,这都十分奇怪。”
“不过韩令秋有没有恢复记忆也未可知,粮草被烧他们二人我都有怀疑。
劫粮时便带上了韩令秋,韩令秋的表现不像是奸细,丹支要活捉他或许是因为有人对他好奇,想把他捉回去盘问——和林钧也对得上。”
“于是我向林钧透露了韩令秋失忆的事情,他心生焦急,比武之时迟迟探不出韩令秋的虚实,果然拿出瞑试来验证。
知道瞑试的要么是丹支王庭要么是天知晓,他孤身潜入府城做奸细,不像是金贵的王庭贵族,便应该是天知晓的人。”
贺思慕挑挑眉毛:“瞑试?”
段胥点点头,道:“这是每一届天知晓弟子出师之时的考核,丹支王庭为观众,欣赏两位弟子蒙眼决斗,活下来的那一个便正式出师,赐予天知晓的编号。
十五便是这个假林钧的编号。”
“既然都是天知晓的人,十五不是一开始就应该认出韩令秋么,何须试探?”
“天知晓内不同期的弟子平时并不见面,就算偶尔相遇也都是黑纱缚面只露双目,韩令秋又破了相,十五怎么可能认出来?”
贺思慕眼眸闪烁,望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身在敌营如在老家的家伙。
她悠悠将食指竖在唇前,笑道:“嘘,有人来了。”
段胥和她同时转过头看去,便见一个高瘦的男子撩起营门帘。
他有一副汉人面孔,头发用胡契人传统的方式编成细辫镶着银饰,有冰冷如寒夜的眼神,一双细长的丹凤眼。
他看不见贺思慕,只淡漠地看着被捆在架子上的段胥。
段胥与他对视片刻,诚恳地笑道:“天知晓的十五先生,果然善于易容假扮,虽至亲不可察觉。”
这就是假林钧的真正面目。
男人走到段胥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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