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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世风崇尚奢豪,让许多早已外强中干的世家愈发入不敷出。
而某些人家虽然外面瞧着还光鲜,内里早在钻头觅缝想方设法地填补亏空。
有实权的巧立名目大肆敛财,没实权的则多半让自家女眷做针线活计帮补家用。
但这么做的人家大多深觉丢脸,对外只托辞说是下人做的,与主子们无涉。
就连一套绣品价逾千金的慧娘,也是在死后才声名大噪,还被一干附庸风雅的文士擅自改名为慧纹。
肖家利用红桔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便利,想方设法,或伺机偷窃,或找小姐妹求借,弄了贾府并往来亲眷不少夫人小姐的绣品出来,又仿照赶制,打着人家的名号发卖。
这种做法,无疑是在打贵人们的脸。
红桔知晓个中利害,为此深感不安,否则也不会在袭人来找她串供时,毫不犹豫地答应陷害贾蔷。
当初为了说动袭人向李纨借那块帕子,她不得已露了些口风,许诺往后会给袭人银子做为谢礼。
一旦袭人临死反扑,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们本来计划得很好:贾蔷是个不中用的,早被贾珍打怕了,而且那日他只是在附近,并未看到真相。
到时只消袭人在老太太跟前一说,几个长辈一起动怒,贾蔷绝对不敢多嘴。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快,贾蔷竟然知道一切,而且向来温驯得近乎懦弱的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话虽不多,却句句都在点子上,一下子便扭转了大局。
红桔知道府里绝对容不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又无法拒绝亲人的要求。
每次设法取得帕子时,她都自我安慰,那些买绣品的都是平头百姓,与高门大户沾不上关系,这点子小事也不会传到贵人们耳中。
她时不时也会做噩梦,梦见事发后被家主三堂会审的情形。
却从未想过,真相竟从自己的主子,一个年仅十岁的俊秀男孩口中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
见贾蔷只是询问,并未动怒,本以为必死无疑的红桔不禁又开始心思活络:敢情蔷哥儿今日一反常态,并非因为知道自己打算陷害他,而是因为此事。
多半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所以他并不知道绣品流出造成的后果,只是觉得自己家人会做生意随口一问而已。
或许可以顺着这个话头,把事情含糊过去。
红桔正自盘算说辞,贾蔷早将她的种种变化看了个饱。
人害怕时眉毛上扬,鼻翼变大;若是心有羞愧,还会不自觉地用手碰触眉心;还有……
贾蔷正将红桔的表情与书中所写一一对照,忽见红桔抬头与自己对视,眼珠子还往右边不断地瞟,顿时嗤笑:直视是想看自己的反应,眼珠右瞟是在准备说谎,全中了。
红桔不知贾蔷内心的想法,见他微笑,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刚刚编好的谎话顿时更加顺溜了:“蔷爷说笑了,我家里人一点小本生意,卖的都是普通的绣品,和太太夫人们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不过赚点一日三餐的馒头钱罢了,也就几个铜板,没什么银子的。”
理论加实践,贾蔷已大体悟出了观察的窍门:眼力要快。
书中说人是无法克制表情变化的,擅长说谎的人不过是缩短了变化的时间,用别的表情将它掩饰过去。
而红桔明显不善掩饰,不是好的观察对象。
再加上她意图陷害自己,贾蔷已决定把她从自己身边给摘掉。
“你帮我把饭拿来。”
冷眼看着神情陡然变得松快的红桔,贾蔷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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