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王特使已拱手道:“宁进士所言甚是,还请节哀。”
见此,我、蒲先生、玲亦纷纷抱拳慰唁。
待宁采臣一一还礼罢,蒲先生道:“敢问昔日聂姑娘不得就寝宅中之时,‘在外露宿’一言怎讲?”
只听聂小倩应声道:“蒲先生,小女彼时虽为鬼身,但亦需休憩睡眠,当初小女实则每夜返归书斋外之坟就寝。”
蒲先生恍然大悟,拱手言称受教,随即又问:“聂姑娘方才所言‘彼时’,是为何意?”
聂小倩一愣,随即含笑言道:“蒲先生果然明察秋毫。
小女如今与相公日夜相伴七载有余,染生人之气已久;眼下已与常人无异。”
蒲先生颔首称是,恭敬道:“在下号狐鬼居士,对奇谈一类兴致非常,若聂姑娘不讳,可容小生再以几事相问?”
聂小倩嫣然一笑,道声好,蒲先生便如连珠炮般问起阎王、孟婆、牛头马面之类传闻可否属实,不料聂小倩惨然道:“小女初死时便遭姥姥手下抓获,在寺中做牛做马,直至相公解救之时。
待相公将小女朽骨迁回斋侧,方才得往地府一去。
阴吏听闻小女境遇,与小女道:‘若在人间久久逗留,怕于玉人不利。
不如来此如何?’小女婉拒,听那阴吏又道:‘玉人且在此登记姓名,万一生了事故,亦可来此求助。
’小女闻言称谢,遂又返归相公住处。
待日后家母忧心小女身为鬼,恐不得延续本家宗嗣,小女又特返阴府相问,听阴吏道:‘宁生磊落,为我等所敬;其子嗣乃天赐,不以鬼妻夺也。
’待小女将此言与家母相告,家母方才安心令小女与相公成婚。”
“萱堂小心谨慎,还请娘子勿要见怪。”
宁采臣闻言答道,“料想常人平日哪曾见得鬼怪,忽将共宿一舍,想必心有忌惮,还请娘子见谅。”
聂小倩莞尔一笑,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想家母畏我,亦如我之畏聻。
实不相瞒,妾身彼时曾怨相公不与我留宿,如今看来,相公实乃谨守孝道,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当赔罪。”
宁采臣闻言,颔首道:“何况彼时我与娘子不曾婚配,亦当自重避嫌。
想三年前家母安然仙逝之后,我二人守孝罢便搬来此处,还望此清幽宅邸可偿娘子彼时所受劳苦。”
聂小倩笑道:“相公每言每行,从不背孝廉二字,妾身实在敬佩。”
王特使听此,亦拱手道:“宁进士光明磊落,实令人敬仰。
如今宁进士举家搬来此清幽宅邸,又有夫人相守,可谓羡煞仙人!
不知令尊可还硬朗?”
不料宁进士听此登时脸色一沉,他将双拳握得咯咯作响,自牙缝中挤出一言:“我宁采臣无有父亲!”
我等见此不禁大惊,不知此言有怎恁触了宁采臣逆鳞。
未几,只听宁采臣又冷冷道:“家父早在我儿时抛妻弃子,其事迹,在下有所不知,亦不愿知之!”
王特使见此,忙打圆场道:“怪我失言,提及宁进士怨恨处,在此赔罪。”
待宁采臣无言还礼,蒲先生小心问道:“荒寺之事,在下仍有一处疑惑。
不知可否请教?”
聂小倩应允道:“我等鬼魅,有常人不能之能,还请蒲先生勿要见怪。
不知?”
只听蒲先生言道:“想在荒寺时,曾有书生主仆二人身故。
但在数日之后,寺中却仅寻得一具遭开膛破肚尸身,不知其人……”
“其人当为罗刹鬼骨所杀。
因姥姥彼时遭飞剑击中,元气大伤,急需生人心肝滋养,而小女又与相公远遁,怕是另有小妖投之。”
聂小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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