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冬天了,你那些蓝花就快谢了,好在花园里有腊梅,我看那两种香味差不多。”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她万料不到他竟然还为她记挂着这个,心中不免震动。
“七七,”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好累。”
她眼中的他,虽然心事重,但遇事历来疏冷清俊,云淡风轻,从未听他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这句话说出来,满带着疲倦,她只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力量传给他一样。
“这几天冷落了你了。”
他喃喃细语。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默默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心情逐渐宁静,过了一会儿方说:“只要你把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他忽然轻声笑了一笑,模模糊糊说了一句话:“树上开花……,哼,以为谁会不知道?”
这些话接在一起,简直毫无逻辑,七七浑然不解,不禁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多日的操劳到今天暂时有了一个休憩的时间,静渊鼻息沉沉,已沉沉睡去,手却依旧搂着她,她不敢动,怕惊动他,只好继续靠着,可她却怎么也没有睡着,数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再一下……。
她后来才知道,静渊脸上的喜色,来源于吕家一张请帖。
同兴盛老板吕清泉大发帖子,邀请众盐商携家眷立冬那天到他府邸赴宴。
做东摆酒宴,本是老一代盐商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谁纳了漂亮的姨太太,谁修了新的会馆,谁又请了个名动天下的大厨子,哪怕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可以借此来请客,轮流在各自府邸设下宴席,名为款待,实为借机炫耀。
据传前清乾隆爷年间,有一个皇子因睡懒觉耽误早课,乾隆爷知道后勃然大怒,他痛责皇子说:“你贪图享受,好逸恶劳,既然如此,实该去做盐商之子,而非生在皇家!”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朝之君,竟也认为盐商的奢侈享乐超过万乘之尊的帝王之家,这几乎让人难以想象。
盐商的奢侈**以及虚荣,在中国“久负盛名”
。
越是快要燃尽的蜡烛,到最后,越想拼出一丝光芒来。
同兴盛的吕氏家族在清河也是老盐业世家了,虽已到没落之时,可兀自强撑面子,做一些虚张声势的文章。
静渊脸上带有一丝不屑的微笑,将请柬轻轻扔在书桌上。
七七看到,突然恍然:“原来如此!”
静渊讶异道:“什么原来如此?”
七七笑道:“你前几日午觉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树上开花,我当时没回过神来,现在有些明白了。”
“哦?你倒说说看。”
静渊微微一笑,似有颇有兴趣。
七七脸上有了丝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懂,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好像古时候张飞败曹、田单败燕,用的就是树上开花之计。
一个人处于劣势,要想蒙骗敌人,就会做一些虚假的幌子。
虽然吕伯伯家里殷实,但我们清河这些盐商,天天摆酒请客,难保有那么一两家是做的假场合,充面子。”
静渊笑道:“我说你就是聪明!”
七七听他夸奖自己,心中一喜,忍不住嫣然一笑,忽然间想起他曾说过不喜欢自己太聪明这句话,便又暗暗有些担心。
但见静渊笑得平静和煦,也就松了口气。
立冬那天,静渊带着七七去了吕府,人声喧喧,好不热闹。
吕清泉邀请的人不少,连盐店街上那个新来的江津冯师爷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