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渊的贷款,本来这两日就该下来了,他之所以一拖再拖,主要还是因为这修筑重滩堰闸的事情,明明是商人的事,却凭空多处盐运局和盐务局两个枝节出来,其间牵涉各方利益,关系复杂,是好是歹尚属未定,只不知如何甩掉这摊麻烦,一直心情烦闷,听罗飞一说,心中立有所动。
思索再三,一时默默无语。
岩滩有川盐银行的分所,车子停下,罗飞下车为裴勉之打开车门,裴勉之一下车,只见分所外头一溜地站着一行人。
一一看去,有清河“三牲”
之一的徐厚生,也有江津商业协会的会长、威远煤矿的大股东黄世祥,江津农工银行的老板马耕九、江津锅厂的老板万桓孜……十几个人,除了徐厚生之外,全是江津名商。
裴勉之轻声一笑,向各位行了一礼:“早知道江津帮声势浩大,今天裴某人可算是大神小神都见着了,对不对,罗老板?”
向罗飞轻轻一瞥。
罗飞谦然一笑。
徐厚生亦笑道:“清河的后起英秀里,盐店街就有两个,如今都给裴老板送了钱来,就看裴老板要谁的了。”
裴勉之淡然道:“自然是要钱多的那个了。”
徐厚生把手一摆:“我们这十几个人的钱,都给了这姓罗的兄弟,裴老板觉得多还是不多?”
裴勉之道:“钱多钱少先不说,还得看要怎么用,用了又有什么好处。”
罗飞接口道:“从清河至内江、资中、资阳一直到成都的公路,若修好了,不论是对百姓也好、军队也好、商人也好,都会大有好处。
钱用在这个上头,裴老板意下如何?雷师长将来卸任返乡,也要在这条路上走呢。”
徐厚生道:“走水路还是走陆路,今天就看裴老板的决定了。”
裴勉之眼中放出光芒,忍不住露出笑容。
静渊在裴府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裴勉之回来。
他性子沉静,倒是不急不躁,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书画,见字迹浑圆粗大,也不是什么佳品,心中好笑:这字粗劣,可以用“墨猪”
二字来形容。
喝了几盏茶,裴府的下人又送了些细点来,他只端端正正坐着,耐心等候,心里是十拿九稳的喜悦,一心只想这件事一了,立刻带着妻子出去游山玩水一番,想到七七,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和愧疚,心思便渐渐乱了。
快到晚饭时分,裴勉之终于回来,静渊立刻站起来,正欲行礼,裴勉之却快步上来,手轻轻一扶:“贤侄万万免礼”
他语气如此亲切,静渊一听,心中只暗道不好,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裴伯伯日理万机,今天终有时间见小侄一面,小侄喜悦无尽、荣幸之至”
裴勉之叹道:“贤侄啊,伯父对不住你,耗费了你这么多时间。”
静渊心里只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强笑道:“伯伯说哪里话,贵府有好茶美点,又有书画名品,小侄在贵府,并不觉得时间流逝。”
裴勉之向左右道:“赶紧备下酒饭,我要好生招待林东家。”
静渊道:“多谢裴伯伯赐饭,只是……唉,重滩堰闸休憩一事,资金尚未筹全,侄子如今内外交困,只求裴伯伯扶助侄子一把。”
裴勉之面色颇是为难,叹道:“贤侄啊,正是这件事,让伯父我觉得好生对你不起啊。
这重滩工程的贷款,本来我已经定了明日便可以批给你,可惜啊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然间我这银号钱款临时因事支出,剩下的钱,就不足以给你了。
贤侄啊,你若信得过伯父,就等到明年,你不抵押一分一文,我到时候都一定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