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少年李容努力打起精神,用轻快的语气转述母妃的话。
但孩子心疼母妃,一瞬眼眶泛红,但他努力压下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冯坤对沐贵妃这些事一清二楚,他这样的人精一眼就看穿四皇子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但他装作不知道,点点头,欣然道:“那太好了。”
李容知道母妃的心意,佯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冯坤仿佛也笃信了,给予最无声的慰藉和体贴。
李容很高兴,他从小不得关爱,和沐贵妃相依为命,没享受过多少皇子该有的尊荣,因为冯坤才开始丰衣足食起来,但也因冯坤沐贵妃的私情吃过不少苦头,但总的来说,父皇高高在上冷漠,冯坤却是唯一给他关爱教导的父辈男性,他从未因为流言蜚语和阉宦身份而对冯坤有过排斥,他对冯坤很亲昵的。
李容说:“义父,你上回给我带的《增广文集》我快看完了!”
冯坤一笑:“那都是孤本,不过《长贤素书》也找齐,正从淮南送回来,过两天就到,回头就给你送进宫去。”
李容还要早读,不敢久留,坐一会就回去了,冯坤亲自送他出去。
天色已经渐明,淡淡的晨曦落在庭前的台阶大门和两侧的花坛上,李容眉目和身形都非常肖似年轻时的沐贵妃,冯坤站在原地,注视清秀抽条的淡蓝色少年背影出了门槛,翻身上马,消失在大门之外。
李容离开后,冯坤敛了笑,他抬眼,转向皇城,沉睡一夜的皇城正沐浴在晨曦中,他面无表情看着第一缕朝阳落在至高的玉泉宫顶端的金色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的金光。
黄辛这才重新续上先前的话题,“相爷,忠勇公府那边?”
冯坤蓦地转身,回到大书房,他迅速提笔写了一封短信,“我可以帮你复仇!”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冯坤的字,一如其人。
他道:“送给谢辞。”
老皇帝当然要钳制李弈和谢辞,只是这两个人,却不是那么好胁迫钳制的。
冯坤道:“把查谢家的人都撤回来。”
把他纸扔给黄辛,黄辛迅速装封,开门命人送出去。
堵不如疏,胁迫可不是上策,给予其心中所想所渴才是最佳的驱使方式。
“只不过,咱们这位陛下可并不这般以为。”
冯坤冷冷笑:“他永远以为,君威所至,执掌生杀,理所当然,不死是为不忠!”
真是让人厌恶憎恨到了极点!
……
深秋的天气,一日艳阳,一夜骤雨,风吹凉打湿窗槛,一下子就感觉凉了起来了。
整个国公府的重要建筑已经地毯式检查了一遍,谢辞倚在书桌上,冯坤的那封短信摊开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他盯了半晌,不置可否,将起收拾起来扔进小暗格里。
这个小暗格太小,又隐蔽,连抄家都没被抄出来,里面他放在一些小玩意和书信还在。
当年觉得很秘密的譬如骰子这样的东西,如今再看全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反倒是当年和发小的书信反而觉得有些意义,哪怕写的只是当年闲话相约搞破坏的琐碎杂事。
他翻了几翻,将张宁渊那几封翻到最上面——张宁渊就是他越狱后以绝食以死相逼最后求得叔父张尚书为尚还在铁槛寺监狱的谢家内眷全力斡旋,最后保得谢家人维持流放原判,还偷偷给他在布告黄纸上以暗号传递消息的发小。
一去经年,人事全非,他今日终于重返京城,只是很可惜并不适合和张宁渊联系和见面。
谢辞呼了一口气,把里面的垃圾都清出来,把张宁渊他们和冯坤的信放回去。
顾莞登上台阶,在上面喊他:“谢辞,好了没?要走了!”
“好了!”
谢辞立马噌地把暗格阖上,一翻身抄起马鞭,快步走了出去。
顾莞一身深碧色骑装,头发像男子一样用小银冠束起了起来,脚蹬小马靴,英气勃勃潇洒如风。
谢辞一出去,立即冲她一笑。
顾莞用马鞭敲敲他的脑门:“快走,不许折腾乱七八糟的。”
谢辞说:“我才没有。”
顾莞那个“一辈子”
真的给他很大的甜蜜和安心,顾莞还说,现在正值新旧交替那种熟悉又陌生时期,正是找感觉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可能以后都没了,让他不许捣乱。
谢辞其实很聪明,他其实大概能领悟到顾莞所说的那种感觉了,失落有一点点,但也属意料中事,毕竟如果不是这样两人之前也不会拉扯那么久了。
他心定了,欢喜甜蜜也欢喜甜蜜,但不急是假的,他翘首,恨不得一秒就和顾莞进入热恋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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