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硬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逃命似的离开。
再然后就是清明了。
母亲抱着一大束小白菊心满意足的和我踏上行程。
一路上我的神情都有点恍惚。
我依稀记得谁不停的提到小白菊,提到这种纪念的花,但我想不起来缘由,也许我刻意的忘记了。
我们在尽量靠近墓园的地方停了车,我扶了母亲慢慢走。
尽管只是一段短短的距离,但母亲依然走得很辛苦,很慢。
我很怀念去年春节那个健步如飞的她,她笑着,用手指狠命的戳我的额,用锅铲一下一下打我的头。
“小云啊。
在见你爸爸之前,我有话要跟你说啊。”
“您说吧。”
“在你记忆里,我们是怎么样的夫妻呢?”
我仔细的想了想。
很普通的夫妻。
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辛苦的劳作,微薄的工资,因为没有娱乐很早就会上床睡觉。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其实,我们结婚的时候很是暴动了一下的。”
母亲得意的说。
然后母亲开始讲她的过去,讲年轻气盛的她,和年轻气盛的爸爸。
我是在大学里遇见你爸爸的。
第一次见面是他批斗我。
那个时候你爸爸是学校里很有名的高干子弟,而我是最闹腾的黑五类。
那个时候我的泼辣是很出名的,他们批斗我,我就甩开膀子跟他们辩论,经常气得你的父亲直跳脚。
你父亲最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看我不服管就天天给我开小灶揪着我学习政治。
学来学去的居然他被我说服了,于是他的政治教育变成了我的文化指导,纲领政策变成了英汉互译的小说……你父亲怎么想也没有想通,马克思怎么就变成了茶花女?
我噗呲一声笑开了,小心的带着母亲越过一个小小的水洼。
后来你父亲就坚定了自己将来的路线,一定要我在旁边陪伴。
他是高干子弟啊,别说娶黑五类的女子了,就是政治身份低一点,在那个年代也是不可以的。
那个时候你父亲采取迂回政策,也不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巧妙的周旋着不结婚。
那个时候我真的挺悲观的,我不知道这样的革命要持续多久,我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到底有没有结果。
我很快申请去艰苦的陕北接受再教育,我想离开他想逃离这份痛苦。
然而没想到我跳下车见到的第一个陕北的同志就是你的父亲……他居然为了我,提前就申请了陕北的锻炼……他笑嘻嘻的跟我说,他是我的大队长,今后就是他负责管理我们这群接受再教育的人,他说我要好好接受他的再教育,接受劳动的洗礼,接受无比艰苦的生活,要有充分的思想重视,要充分的理解,和他共沐风雨的人生本质……
然后。
我们就在陕北结婚了。
政委不同意我们的婚礼,告诉他如果结婚就一辈子别想回城里。
再后来你爷爷也知道了,发来电报说如果我们结婚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永远不要这个不孝子。
政委在我们的结婚证书面前得意的宣布了这个决定,并表示坚决执行上级指示。
当时你父亲笑嘻嘻的说,不回就不回,发结婚证就行……你父亲总是这么嘻嘻哈哈的没正经的样子,但他骨子里是最有主意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不管是对,还是错,都会不顾一切的坚持下去……在他看来,纵然千人骂尽万般不是,只要自己觉得对,他就会努力的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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