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想起什么,忽而道:“主子,您还记得婢子同您说过,那炭的气味有些不对?”
胡善融不懂她为何突然说起炭味来,勉强道:“她肯给咱们留些炭火烧就不错了,还计较些什么。”
雪娟急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杨涟已经明白过来,恍然道:“姑娘可否回甘露殿取些黑炭的炭屑,微臣觉得里头似有不对。”
“不用回去,我这里就有。”
雪娟说罢,搓了搓手,果见袖里纷纷扬扬掉出些黑色的碎末,原来她罚跪之前正好在院中搓煤饼,倒是省得回去一趟。
杨涟皱着眉头将那撮碎屑捏近鼻尖,细嗅了嗅,冷声道:“不错,这黑炭里果然混有麝香。”
宫斗剧里倒是常出现这味大杀器,连乔来此后还是第一次见,她好奇问道:“本宫听闻麝香于女子为害甚巨,果真如此么?”
杨涟笑道:“倒不见得这般夸张,只是女子的确不宜多闻麝香,会有碍生育。
何况似胡主子这般日日大量焚烧,即便侥幸有孕,恐怕也难以安然生下。”
他面色凝重的说道:“也幸而那人只是想胡主子不孕,才用了麝香,若在煤屑里掺些朱砂,冬日里门窗关闭又严,只怕胡主子便会香消玉殒了。”
朱砂可炼出水银是众所周知的事。
连乔只觉得心情复杂,没想到她也会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这个宋思懿外表傲慢行事乖张,看似蠢钝跋扈不可一世,谁想到内里居然有这样幽深的心计。
也许不止是她,连皇贵妃和淑妃等人也被蒙蔽了过去。
映蓉插嘴问道:“依大人看,胡才人用这味香料用了多久了?”
杨涟声调沉重,“少说也有三个多月了,所以……”
连乔更是骇然,这样看来,宋思懿很可能从一进宫就在防着这位同住的姐妹。
想不到这女孩子心眼鬼得很,行事既歹毒又隐蔽,若非今日杨涟碰巧为胡善融诊脉,恐怕宋思懿的诡计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胡善融的眼泪扑簌簌下来,她虽是庶出之女,却也是大家族里礼乐教化出来的,哪曾接触过这些阴毒伎俩。
如今三不知的着了奸人的道,恐怕以后再也没生育的机会了:一个不能生的女人,哪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
连乔看着这女子也觉难受,虽说皇帝命里子嗣稀薄,胡善融未必有机会诞育皇嗣,可她毕竟还年轻,让她保留一份希望,总比早早绝望的好。
雪娟眼里闪着噬人的光,恨声道:“主子,宋美人这样害您,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妹妹放心,本宫知道你心中委屈,宋美人行事不端已犯下大过,本宫定会……”
连乔说道,一面奇怪映蓉何以不断的朝她使眼色。
她依旧将那句话说完,“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谁知胡善融连忙摇头,“娘娘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道:“嫔妾中了她人奸计,固然是宋氏用心险毒,可嫔妾也有疏忽在先。
况且仅凭这些证据也不足以告发宋氏,娘娘贸然出首,只会牵连自身,还是不必了。”
连乔紧紧皱眉,胡善融的顾虑也是她的顾虑。
宋思懿眼下正得宠,若连乔这时候指证,保不齐皇帝怀疑她嫉妒藏私——先前因为顾笙箫已经疑心她一次了,若是再来,皇帝没准以为她专与得宠的妃嫔过不去。
况且虽有煤屑为证,证人却只有雪娟的一面之词。
若宋思懿反咬一口,指责她与胡善融勾结陷害,连乔反而不得脱身。
毕竟此事与宋思懿平日表现出来的形象相差太大了,恐怕连皇帝也以为她是个美貌蠢货,才这般放心大胆的宠她。
胡善融脸色苍白,眼泪却渐渐收回,“嫔妾吃了这样的暗亏,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谨记教训便是了。”
她拂衣起身,“谢娘娘今日相助之恩,嫔妾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