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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孟讪讪道:“北边的马野性大,殿下应当谨慎些。”
乐季命手下将小小的驿站里外把守妥当,回脸笑道:“孟哥一直把您当娇客伺候啊!
此番领旨劳军,他恨不得让您坐顶轿子来。”
萧彦一掀披风袍角,跳下马往驿站里走:“天色近晚,这沙前驿是到凌河城的最后一个驿站,就在此打尖。”
乐季答应着下去,留下乐孟边张罗茶水边嘟囔:“北境荒蛮,杂草风沙吹面,殿下千金贵体,本就该安坐车中,叫护军打前哨,咱们捧好典仪,稳稳当当地过来,那才是劳军的规矩……”
萧彦尚未开口,一旁的驿丞忙见缝插针地奉承:“恭王殿下轻骑简从,这是与边境军士共甘苦,真乃北境之幸、大魏之幸啊!”
萧彦听的顺耳,往那被虫蛀了孔的椅垫上一歪,笑道:“你看看,人家一介驿丞都比你晓事!”
乐孟刚要答话,猛然皱眉看向门外的官道,警惕道:“是什么人往这里来?”
驿丞慌忙出去查看,回来禀报:“都护大人不必挂心,这条道上时常有的,卑职派人不让他们靠近就是了。”
萧彦听他说的含糊,倒好奇起来,放下茶杯走出门去瞧。
一驾破烂马车正停在由北而来的官道边上,马车并无棚顶,只是一个大笼子,里面满满挤着孩童,手扒着木笼栏杆眼巴巴往外看,有气无力。
边境平民虽多穷苦困顿,但近年来一无天灾二无战祸,应当能够糊口度日,并未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萧彦面上不动声色,却站在原地并不抬脚回房。
乐孟省得他意思,这便是要过问此事,于是板脸问驿丞:“这怎么回事?大魏治下,光天化日,人贩子胆敢行走官道?尔等也明知此事却毫无作为?!”
驿丞即刻跪倒在地,脸上却并非领罪的表情:“殿下容禀,这些往南贩去的孩子都是宿留地里的,在道上往来时会来咱们这里讨水喝,卑职也是看着他们可怜才通融……”
乐孟进一步喝道:“狡辩!
包庇人贩你还有理了?!”
萧彦却问:“‘宿留地’?那是什么所在?”
驿丞忙解释道:“是出了边境、秋山边上的山坳里。
自从三代之前咱大魏灭了北燕,北边那些犬戎逃的逃散的散,慌乱时把女人扔下,这些犬戎女人……和大魏男子有染,但又不能进入大魏,所以就找了个地方安置她们,经年渐渐聚集到一处,便是宿留地。”
他虽说的隐晦,萧彦已经了然。
七十年前,大魏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北燕都城高兰,北燕皇室拓跋氏几乎尽数折损在那惨烈一战中,从此北方草原上犬戎诸族化整为零,四下逃散,往后至今北境安宁,再无大战。
此是大局。
大局之下,小民的血泪便无人问津。
这驿丞口中所说的犬戎女人们,便是草原部族被削弱之后的牺牲品。
或是战时被丢弃、或是被诱拐绑架,被大魏北境边民和守军蹂躏之后,原先部族也不会再接纳她们,一代代只能在不毛之地辛苦茍活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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