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能书会画,还抚得一手好琴,弹奏时能引鸟雀相迎。
四娘会做许多菜肴,尤其各类豆糕做得最好,吃得杏娘小时候脸总是圆嘟嘟……
四娘样样都好,只除了右脚是跛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而她的左脸上,还有道二寸长的疤痕。
那疤痕足有指宽,像是被什么带有锯齿的利刃划开。
杏娘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问过,四娘说,脚是被别人打的,脸是她自己划的。
杏娘听了,仰着脑袋问她疼不疼。
四娘笑着抚抚她的头顶,说已经过去许久,不疼了。
宁和想,杏娘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她知道相比起只是常来看望的杨菀娘,其实四娘对杏娘来说,反而更像一个真正的母亲。
四娘向来比自己细心,比自己更懂得如何照顾好一个孩子,当初若没有她,宁和觉得自己恐怕不能像这样顺利把杏娘带大。
悲恸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袭上心头,叫宁和连指尖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悲恸中又夹杂着澎湃的怒意,尤其当那虎头怪物大张的嘴巴扑过来,涎水混合着血液滴到宁和的脸上时——那是四娘的血!
恸怒交织之中,宁和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灼然之气正在从四肢百骸间聚拢升起,这气息冲得她脑中发晕,令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渐渐变成一锅煮沸的水——
“唳!
!
!”
身上的怪物忽然发出一道凄厉嘶鸣,猛地将扎入宁和肩头的鸟爪拔了出来。
那黑色鸟爪上沾满了宁和的鲜血,而此刻那些血竟像是燃烧的火焰般跳动、化作赤红的烟雾,烤得那鸟爪上的硬皮滋滋作响。
那怪物显是痛极,一边嚎叫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宁和被重重甩开在地摔得胸中一闷,当即又吐出一口血来。
那种好似脱离般的眩晕和恍惚感越强烈了。
宁和知道,自己伤及内腑,最多再不过一时三刻,就将死了。
但她不肯闭上眼睛,她还不愿就此离去。
有湿漉漉的血混着汗水滑下来,模糊了宁和的视线,但她仍盯着怪物的方向死死不肯放开。
方才虽不知什么缘故令它受了伤,但显然,这怪物还活着,且并未遭受到什么重创。
而它活着,就还会伤人,甚至很可能还会因此狂性大发,变本加厉。
这满院都是她书院的学子,以及她请来的夫子、村里来的帮工,还有今日恰好来到院中的杏娘……足足好几百号人,若任这怪物肆虐,这些人能活几何?或者更甚,这怪物以人心肺为食,当屠戮光这一书院的人,它就会转向周边村落,继而为祸四方,首当其冲便是最近的滩下村。
绝不能任它如此。
今日之事,实乃宁和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食人之兽,同时具虎鸟之太,能御风。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寻常兽类当有的模样,而更像那传说中的妖怪之类,非凡人之力能挡。
宁和待在村中二十多年,从前也从未听闻有恶兽肆虐之说,这怪物为何出现在此,又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