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秉初眉心轻皱,谢大当家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来,她抬手摸了摸鼻子,翻身上了马,一句作别的话都没有便快马离开了温府前。
温秉初望着谢大当家逐渐远去的身影,胸腔忽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方才的沉默叫他莫名生出了愧疚之情,亦有些懊恼。
矛盾于心口纠结着,温秉初不觉得谢大当家是个能藏于深院中的普通妇人,她若也是那般静巧的女子,在他眼里也无亮眼之色了。
可他也不想谢大当家驾马挥剑去上阵杀敌,世道虽乱,还不至于要她来扛下重重危险。
温秉初觉得谢大当家可怜,她作为女儿时无父兄疼爱,稀里糊涂当上了山匪头子,背负了诸多责任,至今独身一人,竟将生死看淡,坚韧是她的特色,但不该成为独色。
“阿初。”
温秉初回头,见温老爷子站于门前神色凝重地望向他,方才谢大当家虽与温秉初没说几句话,但显然二人之间关系斐然,必定不是普通相熟那么简单。
于温老爷子而言,他有一个儿子在前头抛头颅洒热血已经够了,温秉初自幼习文,安分于室娶一个贤良的妻子,生儿育女,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从前马都不会骑的温秉初,曾偷马强出肃坦城,连夜赶至奇峰山,为的恐怕就是谢大当家。
温老爷子不想温秉初走歪路。
温秉初垂眸沉默了许久,忽而哑着声音开口道:“爹,我想去找大哥。”
“你是想去找你大哥,还是想去找姓谢的姑娘?”
温老爷子一眼就将他看穿了。
温秉初没给确定的回复,他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从他在府中办满月酒的那日听到谢大当家可能已死时起,他便早已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了。
奇峰寨投靠温家的消息很快于四十九城内传遍,悦城的大街小巷里也都在谈,最近茶楼内说书先生的嘴都说干了,尽是他在奇峰山下小镇内的友人带来的消息,被他添油加醋又说了几番。
言梳没料到谢大当家当真这么敢为,但也非完全没有如此猜想。
那日她在红叶坡,听见谢大当家半跪着林若月说的那番话时,言梳就在心里想过谢大当家口中重大的决定或许就是如此,但那个想法很快被她否认了。
奇峰寨立于奇峰山上百年,一直都是山匪,如何忽而涌来的一股忠义为民之心,言梳不得而知,但谢大当家的为人倒的确在她心里又高了几分。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言梳对宋阙道:“像谢大当家那样,自有原则不破,又率性洒脱,这世间少有女子能活得如她这样。”
“皆是过往人生造就。”
宋阙道:“也少有女子与她一样,自幼就在山寨里长大,见惯生死,还能从容不迫。”
刚还在谈谢大当家的事,言梳便被客栈窗外的一声糖葫芦给吸引了视线,她双肘撑在窗沿边朝外探出半截身子,扬起手中两枚铜钱向卖糖葫芦的老头儿买了根。
言梳先是咬了一口,发现不酸,还很甜,便笑盈盈地将糖葫芦递到了宋阙的嘴边,眼神示意他尝尝。
宋阙看向咬了一口的糖葫芦,上面还有淡淡的齿痕,糖衣裂开,露出面白的山楂肉。
再抬头看向言梳,她嘴角粘了一粒糖粒,许是宋阙的目光盯了许久,言梳似有察觉,伸出舌头于嘴角一勾,便将那粒红色如相思豆大小的糖粒含进嘴里。
粉舌舔过嘴唇,泛着莹润的微光,等她咽下后对宋阙道:“很甜的,你尝尝嘛。”
宋阙轻轻眨了一下眼,满脑子都是满山半绿半红的枫叶,与落霞映照山崖旁,言梳那胆大妄为的一吻。
从那日起,她就没再叫过他师父了。
言梳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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