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这人浑身长着尖棱,寒气凛冽,逼退一切试图想要接近他的人。
也许宁绎知说的是对的,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根本不了解对方,更别说做朋友。
祝明予低下头,轻声说:“我上去了。”
宁绎知一回去就打开电脑,电脑屏缓缓亮起,而他脑袋里全是祝明予刚才受伤小狗般的眼神。
他心烦意乱地把手写的数据输进电脑里,然后便对着文档发呆。
他很少发呆或者内耗,自我感觉已经屏蔽了所有正常人类的感情。
他清楚知道与其纠结浪费时间和空气,不如付出行动。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心里的感觉可能叫伤心。
原来伤心就是没有任何的行动力,只能发呆然后自我剖析。
他在学校里能和祝明予正常讲话,是因为他在学校用成绩弥补了自尊心。
而在外面,成绩带来的光环全部消失,他便现出了穷光蛋的原型。
一切都是自尊心在作怪。
他可以坦荡承认自己没有做数学竞赛题的天赋,那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在乎。
他能够对成绩自洽,因为通过努力他可以考得高分,在考试面前算游刃有余。
但钱不行,他很在乎。
钱是他的死穴,钱不是能够通过努力就能直接获得的东西。
在物质面前他显得很无力,脆弱渺小并且不堪一击。
他觉得很难堪,特别是自己的同龄人在被人点头哈腰服务,而自个儿只能做那个服务他的人。
这一切都加重了他的难堪。
宁绎知打开微信,想跟祝明予发信息,说声对不起。
手却放在屏幕上没能动弹分毫。
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没有必要的行为。
朋友是稀缺品,感情是稀缺品,不是同一阶层的人怎么可能做成朋友。
况且,朋友大多都是走一段就散了的关系,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绎知并不想在祝明予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所以只能做个胆小鬼,用伤人的话把人推开。
这就叫色厉内荏吧。
宁绎知关了手机屏。
祝明予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祝康培回来。
他无聊地玩着手机,眼睛看似在看视频,其实满脑子都是宁绎知刚才说的话。
祝明予是真的被伤到了,没想到又多了一个被人讨厌的理由。
他想哭又不敢哭,怕祝康培待会儿回来又问东问西。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敲。
“请进。”
祝明予说。
进来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阿姨,系着白色的围裙,戴着白色的口罩和帽子,托着一个长方形的餐盘。
她的手很瘦,皮松垮地挂着,手背青筋突出,如水渠纵横,一看年轻时便常干体力活。
阿姨手抖得不行,餐盘上的碗跟着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祝明予赶忙接过。
“老板打电话让我打点饭菜给你,说他们要下午再回了。”
阿姨一嘴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一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厂里饭菜就这样,不要介意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