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羡是个洁之人,说白了就是有些洁癖,就算是腿摔伤,成了众人眼中的残废,像是这样的天气中,他还是习惯每天洗澡,而不是图省事,仅仅用湿布擦擦身体就算了。
晚饭后,与往常一样,傅羡了会儿,到了八点钟,他便推动轮椅,朝着浴室而去。
阮凝估算着时间,打开门时,就正好见着傅羡进浴室吃力的样子。
当初买这间别墅的时候,阮家显然没有想过某一天会有个双腿不便的人住进来,所以在设计方面并没有人性化一点儿。
就比如浴室门口做高出来一块,这防水台让傅羡每次进出卫生间都十分困难。
傅羡的轮椅本就是那种很随意的地摊货,轮子使起来也不怎么灵光,每次遇上防水台,总要费点力气才能进去。
阮凝觑着这个时机,走上前去,扶着轮椅柄,手上用力将人给推了进去。
这并不是随手帮的一个忙,经过阮凝这几天细致的观察,她实则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二人进了浴室,按道理阮凝应当出去,可是她没有,反而温声说道“要不要我帮忙”
傅羡眉毛一挑,暗叹阮凝还是太过心急了一点儿,这句话可谓是漏洞百出。
既然这么热心肠想帮忙,在傅家时为何没有主动提出,今天提起来实在显得太过刻意,便是傻子也知道她今日的举动是带着目的了。
更何况傅羡还不是傻子。
但为了配合老婆的表演,他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接着落寞说道“不用了,我怕你见了做噩梦。”
言外之意他的腿如今并不好,而阮凝近来频频做噩梦,精神不是很好,这两日稍有好转,傅羡这话说出来也是为阮凝着想。
阮凝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她在来找傅羡之前也想好了一套说辞,此时刚要开口,便被傅羡打断。
“软软,你我虽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中间你又摔到了头,想必也没有人跟你说过我的脚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吧”
傅羡骤然说出的一番话叫阮凝哑声,她摇了摇头,腿上落下残疾的事明显是傅羡的一道伤疤,她又不是那种揭人伤疤的,肯定不会刻意去问。
奇怪的是,傅羡受伤的事在傅家没有一个人提起,阮凝知道的也只是他因为一场意外降腿给毁了,但却不知道这场意外到底是什么。
如今傅羡大有种旧事重提,讲故事的样子,阮凝不免好奇,就静静地听他说。
傅羡逻辑清晰,会抓重点,当然这也并不是一个多复杂的故事。
他十二岁那一年,距离进傅家刚好两年,那年冬天,过完年后,傅家按照惯例会在那一天去几公里之外的一家寺庙里上香。
这个是傅家的传统,就和每周一早上的早饭一样,除非是出现特殊情况,不然不会轻易更改。
因为傅羡私生子的缘故,两年来他都是在这一天被遗留在家里面的存在,但是不知这一年王琴怎么会突然松口,愿意带他一道过去的。
能参加这样的上香仪式,傅羡心里头有些小高兴,他觉得这是傅家慢慢接纳他的标志。
到了庙里面,一切的仪式都和往年一样,傅家众人恭恭敬敬地跪在佛祖跟前,叩首上香,一系列事情完成后便是到山后面的食堂去吃一顿素斋。
傅羡在傅家尴尬的地位谁都知晓,是以没有人和他走得很近,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落在最后,这年的冬天很冷,天上飘的雪花给世间万物盖上了一层被子。
通往食堂的是一条小的石子路,挺窄的,顶多两个人并肩走过,傅羡穿的不多,冷得浑身都在抖,他走在最后,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穿的是多是少。
走到半路,还是傅荣记起来有傅羡这么一号人的存在,稍稍慢下来等了等他,傅羡便和他并肩走在一块。
要说灰色的童年记忆当中,傅荣是唯一给过傅羡温暖的人,是他唯一不讨厌,并且愿意交流的人。
因为傅荣慢下来的脚步,叫傅羡从走在最后变成了走到中间的位置。
雪依然下的很大,地上一脚踩下去便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傅荣自认为对这条路足够熟悉,年年都来,早就摸透了,所以也没多当心,就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他忽然一脚踏空,往旁边摔了下去。
而路的一边是个山坡,坡度有些陡,人要是结结实实地摔下去的话,铁定会受点儿伤。
而这个时候离傅荣最近的便是傅羡,别的人动作
还有速度都不及他,他本来拉一把傅老爷子便已经足够,傅荣借到一点力,就不会掉下去,他更不会摔下去。
可是不知是谁在背后狠狠地推了傅羡一把,让他站立不稳直接朝山坡栽了下去,连带傅老爷子一起滚落。
傅荣那时候年轻,身体素质自然比现在要好,只是从山坡上摔一跤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傅羡摔得其实也不重,就是脚扭了一下,阵阵地疼而已。
上头傅家的人用最快速度施救,只是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山坡上来来往往的人变多,叫积雪层层掉落下来,一开始细细碎碎,后来一个巨大的雪块就这么直挺挺的砸了下来,正对着傅荣和傅羡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