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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定在那行题字上,久久地,挪不开。
左上角题着一首词,是端正的梅花小篆。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哈!
说得好,说得真好!
好个刚强烈性的小妇人!
输人不输阵,落第不落魄。
简简单单三个字象一只手挥过来,纤细而有力,脆生生拍在我的脸上,清清楚楚五个指痕。
当真巾帼不让须眉,教我好不惭愧。
也罢,我甩开酒坛子,人家一个小妇人都能咬紧牙关说出不能羞,我一个大男人还在这里哭天抹泪的多没出息。
不就是一段情么,天下之大,求不到这个,总还有些别的可以去求,我又何苦要执着于此。
画是不能烧了,这小妇人闹鬼一样跳出来现身说法的一席话叫我不得不停手。
胸口象开了个洞,紧紧锁住的深刻忧郁,蓦然倾泻,喝下去的酒也不那么堵心了,多少能透出口气来。
出了书房,见管家忧心忡忡地在院子里站着,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
这预料之外的关心让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些感动。
他也不容易,一大把年纪了,管着一大家子的人,还要为我的事操心。
以后,我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我走过去,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聊表谢意,也让他知道我还挺得住。
走过去两步,忽然想起个事,扭头嘱咐管家:“明天把门都锁了,所有来客,一概不见。”
说完,我继续走我的路,仍下他略微佝偻的身形在院中站着。
信步在院子里走着,月亮是没有的,风倒是有,还很大,呼呼地刮着。
绕过假山凉亭,吹得园里树枝乱响,鬼哭一样。
到让我觉得清凉无比,舒畅无比。
后花园里,伸手不见五指。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团。
我就在这漆黑一团中深一脚浅一脚鬼魂一样游荡着。
顺着小路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却又清楚的知道找不到了。
只能吹吹风,走一走,也许能走进旧日的梦里,与昨日告个别。
直到一盏灯笼伸到我面前,才本能地停下脚步。
是小鱼,站在黑暗中挑了灯静静地看着我。
我望了望周围的黑暗,再看看眼前的灯,灯光虽然昏暗,但足够给黑暗中的人接引道路。
我何其有幸,还有小鱼在身边关心着我的苦乐。
双脚虽然贪恋黑暗不想离开,但理智还是努力劝自己回去卧室睡觉。
今夜的事弄成这样,料想明天也不是好过的,总要打点好精神,才有力气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