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神看去时,身后草垛上正静静插着一柄白羽箭,下面压着的,是她挽发的花钿钗。
抬手摸向青丝,摸到耳廓上一道细小伤口,放在眼下一瞧,才见血丝中黏着一小截儿白羽。
李挽不仅向着她脑袋放箭,更是擦着耳廓而去。
她拒绝拉弓,李挽却实打实的在拿她当人肉靶子!
“你疯了李挽!”
陆蔓看着手中赤红,惊恐万状,将将转身,还没回头,又是一箭从右侧耳廓飞过。
差一毫厘,晚一剎那,小命不保。
沾了雨的青丝黏在脖颈,陆蔓明显感觉自己颤抖得厉害,将声音都吞没不见。
而李挽却浑不在意,脚踏沙场、手持弯弓,声音镇定得可怕,“我没疯。”
言罢,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拉弓放箭,一箭接着一箭向陆蔓射来。
飞驰的箭羽交织成网,在砰砰声响中,将挽发花钿尽数剥下,落在连连雨幕里,有如天女散花。
三千青丝飘扬,冷雨浇在脸上,陆蔓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在模糊的视线里,李挽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弓箭。
非但不停,他甚至一边走一边挽弓,箭羽刺破雨幕,将他气定神闲、不怒自威的声音送到耳边,
“我没疯。
我料定了你不会拉弓,我也有十成把握,不会射中你。”
风雨呼啸,话音全部落尽时,人影也来到了她的面前。
最后一箭,直指她的额顶。
那里还剩最后一只挽发的发钗,钗腿紧贴头皮,流苏垂下额心;命门所在,但凡李挽行差毫厘,陆蔓小命休矣。
耳畔雨声淅沥,两人都没有动弹,沉默的注视着彼此。
陆蔓看见李挽眸中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往日的毫无情绪。
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只觉得浑身发冷,夺魂般的冷意从脚底蔓延全身,耳畔嘈杂风雨声像是从地狱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啪嗒”
一声,
发钗落进李挽掌心,
“你记住,陆蔓,就像今天一样,本王料定之事没有一件是不成的,包括鹿苑,包括往后的无数件事、每一件事。”
索命的话音冰冷,仿佛来自深渊,在耳畔缭绕不绝。
直到李挽离开许久,陆蔓才被一阵寒颤惊醒。
取下放在头上的重物一瞧,发钗完整光亮,钗腿勾着一根青丝,甚至还带着余温。
向远处看去,墨色身影催动马背,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疯了,真是疯了……”
也不知触了哪片逆鳞,这疯子竟要以这样骇人的方式告诉她,他的志在必得。
陆蔓抹了把小脸。
方才被李挽颠来倒去,她的衣衫全乱了,乌丝乱七八糟的黏在面颈,眉宇间也早不见了对付李挽的那股英气;
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雨幕里,被校场猎猎的风一吹,窸窣颤抖,可怜兮兮的,活像落难的小雀儿。
幸而时近日暮,禁军回营,见着等在校场边上的陆蔓,当即安排了马匹送陆蔓回王府。
城里已经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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