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谢大将军,”
萧直上前几步,微笑着扶起谢瑾,满意地看着眼前清隽秀朗的青年,“朕特地从上京赶来,又命你从对岸过来听封,就是为了和你当面说几句话,亲耳听听战斗在最前线的爱将对这场战事的看法。”
谢瑾脸上的面具已摘下了一段时间,这时因长期佩戴面具造成的痕迹已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颊面上那条浅浅的分界线,仍旧还是以往皎如秋月的一张脸庞,清凌眉眼占尽风流,但那如墨画的眉尾略略上挑,却又流露出一丝杀戮决断的果敢和狠厉。
十日前他率领阴炽军在大江对岸一处隐蔽背山的崖下,一同等待特意过江来的朝廷钦差。
钦差在约定的时间赶来,在大军阵前高声宣读了关于阴炽军获得正式规制的旨意。
阴炽军脱离北境军单独成军,设三军,每军二到四营,三军共三万人,现今不足的人数,可在今后补足。
所有阴炽兵在旨意宣读完毕后,都木然了一瞬。
那时天际飘着雪花,阳光已经很久没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预想中激动人心的时刻真的来临时,所有人安静沉默得出乎他们自己的意料。
没有欢呼,没有眼泪,很多人甚至在旨意宣读完毕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脸上的面具也是一两天后才取下。
他们把取下的面具塞在包袱中,行军到达源沧江北岸腹地,广源道以东的一处山脉后,埋伏在山道两边,等听到消息赶来围剿的西凉军一到便展开击杀,灭尽那一万先头部队后,把面具抛下,打扫了战场迅速撤走。
等后头赶来的两万樊军到达时,山崖下不见西凉兵的尸体,也不见阴炽兵的尸体,只有散落一地的面具,以至西樊军的首脑至今搞不清楚,阴炽军是否已与那一万西凉军同归于尽。
谢瑾带着只剩下一万人的阴炽军潜伏起来,等待着来自大江对岸的号召。
阳光洒在大地上,大江两岸薄云万里,远峰连绵,再过不久,这重山长水将染上新的绿意,残雪消融,春蕙没胫而征鸿北归。
谢瑾注视着对岸的军营,沉声道:“一等薄冰融化,浮船可连成通路,对岸恐怕就会攻过来,而我们绝不能等到那时,必须先发制人。”
萧直笑道:“清早朕来时先见了沈大将军,她也是这么说,不过她觉得对岸这个形势,我们硬冲是不行的,得分而攻之。”
谢瑾点头,“樊王在对岸设了三处集中的兵力,云州和源州各占两处,江边是一处,这三处地方互为犄角和支援,无论我们先攻打哪一方,可能都会受到另两处地方的围攻,若是三管齐下,以现在的朝廷军整体战力而言又过于勉强。”
萧直叹了一声,“然而我们又绝不能等他们先攻过来。”
“是,”
谢瑾道:“樊王座下的九万精锐骑兵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我们这边的地形虽有起伏但过于开阔,也不适于伏击,一旦被他们冲过来,要想硬冲破这九万铁骑的队型很难,对方的骑兵队型不破,到时候散乱的就是我们。”
萧直眉头深锁,半晌笑了笑,伸手在他肩头上一拍,“好了,总归这不是朕擅长的事,薄冰融化还有一阵子,你们好好商议,朕只听商议结果便成。”
他上了马,催马往松州军军营方向走,一面走一面笑道:“朕去瞧瞧松州军的陈老将军,对了,你爹说叫你听完旨意就赶紧回对岸去,朕倒觉得不用这么急,对岸的阴炽军现有顾都尉看着,你去北境军营里瞧瞧吧。”
谢瑾应道:“是。”
他待萧直领着一队禁卫军走远了,方才牵过树下的高头大马,翻身上了马背,慢慢往坡地上的北境军军营走。
行到后来,马上坡的速度越来越快,进了营地时几乎已经是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
崔宴和着几名旧部将听到消息早候在中军帐前,谢瑾下了马,往大敞的帐帘内瞧了瞧,没瞧见最想瞧见的那人。
大伙儿将他拥簇在中心,谢瑾与众人寒暄几句,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不见沈将军?”
这时徐聪撩帐出来,笑道:“沈将军有事要办,去了三十里外的陈州府。”
谢瑾深感失望,“她不知道我今日过江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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