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县衙约两里之地,有一条小巷叫颜家巷,小巷里有十几户人家,没有大户,都是维扬县的中等普通人家,傍晚时分,黑米带着无晋和陈瑛来到了小巷子口。
三人走进小巷,黑米指了指最里面的一扇门,“那就是李牢头的家了!”
从北市出来,陈瑛便一直保持沉默,她就像一个跟班随从默默地跟在无晋身后,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伤感,她本想立刻返回海岛,不想再看这个负心人一眼,但她肩负的任务又使她不能离去,她也不甘心离去,她只能以沉默来表示她的不满和抗议。
他们之间的关系迅速冷却下来,从曾经的一对情侣变成了队友,从北市出来,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无晋走在她前面,两人间的这种沉默使他也感到十分压抑和难堪,几次想和她说话,可是又无从说起,他甚至想告诉她,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无晋,但她肯定会理解成他变心了,这种附身之事在这个朝代和鬼神有关,他什么都不能说,宁可让她以为自己变心了。
可有时候他又会忽然想起,好像黑妹还是他的表姐,这种感觉更加不着边际,他压根就没有这种亲情的感觉,无晋暗暗叹了口气,他努力使自己忘记这些烦恼之事,把精神集中到解救兄长一事上来。
“公子,就是这里了!”
黑米指了指三步外的一扇大门,无晋精神一振,走上前去,却站在大门前,陈瑛见他没有敲门,不由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推门,无晋却拦住了她,“等一下!”
他在观察这扇门,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总喜欢从一些细微处找出一点端倪,他知道在古代,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对大门很重视,那是一种脸面,一扇小小的门有很多讲究,如门上的铜钉就有很多区别,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家才能有,最多八十一颗钉,那是宫门和庙门,最少三颗钉,那意味着这家是个低品小官,而一般普通百姓是光门,还门的颜色也有地位高低之分,朱红色、黑色、无色门板等等,甚至还有门的形状大小,都有讲究。
而这家李牢头是无色的原门门板,更没有什么铜钉,门被风雨侵蚀,已经变成了陈旧的白色,布满了细细的裂缝,最宽的一条裂缝甚至有小指宽。
从这些细节无晋便推断出,这李牢头家比较清贫,黑米也说他好酒如命,好酒其实就是一种弱点,按理牢头是一种肥差,犯人的家属送钱送礼,他的家境应该很宽裕才对,可大门却败落若斯,只能说明他不是一般的好酒。
刚想到这,门却忽然开了,只见走出一个年轻的少妇,面带病容,她穿着一身青色布裙,手挎圆口篮子,篮子放着十几件洗好晒干的衣服,后背上还背了一个孩子,她一开门,见门口站在三人,不由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黑米认识她,他笑眯眯施礼说:“大嫂,我们找李牢头,他在吗?”
少妇回头向屋里狠狠瞥了一眼,恨声说,“黄汤喝多了,在那里挺尸呢!”
她又对三人冷冷道:“他喝多了,估计也醒不来,你们明天再来吧!”
无晋心中担忧,哪里还能等明天,他摸出一锭五两银子,放进了少妇的篮子里,“大嫂,我们有急事找他,你一定有办法能叫醒他。”
银子动人心,少妇的脸上出现了暖意,她笑着点点头,“你们先进来坐,我试试看!”
三人走进小院,一股呛人的酒气扑面而来,无晋的眉头不由一皱,院子里和大门一样破败,葡萄架已经坍塌了,院角种了一畦韭菜,韭菜苗已经被几只鸡啄尽,两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赤脚在院子里玩泥巴,将院子里弄得到处是泥巴。
“三位请这边坐!”
少妇手忙脚乱地已经收拾了好了一间屋子,请他们进屋,无晋三人进屋坐下,无晋看了陈瑛一眼,恰好陈瑛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一触,陈瑛的目光立刻避开,脸上染上一层冷意。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叫喊,“疼死我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叫骂,“贼婆娘,你踢老子哪里?”
“你这只死瘟猪,整天就知道喝,喝死你!”
只听少妇恶狠狠骂他:“还不快起来,隔壁有客人等你!”
男人咕噜了一句,便没有声息了,片刻,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走来,一个粗壮的男子步履蹒跚地闯了进来,“是谁找我?”
他满身酒气,醉醺醺地打量着三人,黑米连忙起身,给了他肩窝一拳,“老李,不认识我了吗?”
李牢头认出了他,立刻嘿嘿地笑了起来,“原来是黑老弟,好久不见了,在哪里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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