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轻手轻脚坐在床边,看着形如枯槁的章老头,心脏被猛地揪住一样痛,短短半月,章老头的气色愈来愈弱,只剩蜡黄的皮囊苦苦撑着,与骷髅大相径庭,看的人心惊肉跳。
到底是怎么了呢,为何老天要这般待人,这世上,他就只剩章老头一个亲人了。
意气风发的时候,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先去了,连最后的面都没见着,都是因为公事耽搁。
后来该吃的苦吃了,回了村子只想与父亲安度余年,却屡次受罪,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他逐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生怕再一睁眼,父亲也离开了。
要说后不后悔离开岭川,章景的回答是不后悔。
他不敢保证,在前途未知的情况下能将任何变故轻易化解,他不可能终日蜗居在那间瓦房里等待白无秋救赎。
从白无秋回荒州那刻起,章景就与白无秋拉开了沟壑,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有两年,章景就要步入不惑,再也没有精力陪人折腾。
不过说实话,他对白无秋还是存在一些愧疚,至少他不该那么容易答应白无秋,让白无秋白白激动,更不应该背着白无秋偷偷离开。
“可我别无选择了,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章景自言自语,连眼泪滴在被褥上也没发现,腰腹的伤口痛得一抽一抽,只能先做处理。
唯一的生计失去后,章景便想着法子去卖些节日的纸钱,却因为冲撞少庄主四处受限,眼瞅着清明既近,一张纸钱都卖不出,章景只能干着急。
章老头察觉出章景的异常,安慰道可以去郊区卖,将价钱压低点,有的是人买。
确实是个好计谋,胧月山庄位处繁华地段,郊区很少去,再说就算有人知晓那日打斗情况,也认不出他。
只不过章景还是不放心,郊区离家中太远,光来回就得两个时辰,只留章老头一人在家,多少不放心。
章老头劝说章景放心,纸钱再不卖,等清明过了,便毫无用处,要用也只能等下次中元节,不能白白浪费。
几番劝解,章景妥协了,但还是请了人帮忙照看章老头。
整整一天,章景都蹲在郊外的榕树下,嗓子都喊得嘶哑,伤口因起伏和潮气入侵,变得严重起来,每一次动作都像盐散在绽肉上。
这样的雾天在六庄是很常见的事,一直持续到下旬才会有所好转,家中药材快耗尽,章景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这些天一直用清水清理,伤口理所当然溃烂,又痛又痒,晚上折磨得人无法入梦。
唯一的宽慰只有鼓起来的钱袋,章景的摊位来来往往的,很多是妇女姑娘,红着脸偷瞧章景。
如今章景的头发已经长到后腰,随意地盘起来,额前留两条发须,不知是不是六庄的水养人,章景的皮肤也光滑不少,模样像个游历的大侠。
有的姑娘胆子大,还会上前调笑章景几句,章景置若罔闻,既不脸燥,也不抵触,只要是花了铜板的,统一回以微笑。
于是在傍晚时,章景便完成了任务,急不可耐收拾着回家,想将喜悦共同分享给章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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