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树林里回荡,我咬着龙加的下巴,心里在应:“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回。”
可惜我妈没听到,怒吼的声音就越来越近,到我俩身旁的时候,龙加已经脱了T恤,在岸边拧衣服,他头发是湿的,几滴水顺着发梢流下来,到锁骨,到胸膛,到腹肌,到裤子里。
我一路看下去,直到我妈一巴掌把我拍回神。
“好看?”
她没好气地说,“能当饭吃?”
好看。
能。
可我不能如实回答,只跟我妈说:“不能,我饿死了。”
我爬上岸,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把衣摆撩到胸口,龙加走在我身后,给我拧衣服上的水。
我妈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拿着来时准备给我来一顿的小柳枝,柳枝掠过了草,顺走了叶片上的雨滴,还带着春滚雷夏走雨的气息,我察觉到,夏天快来了。
我说:“我喜欢夏天。”
他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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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加的帮助下,我赢得了那辆自行车,黑色的,二八杠,拿到车子后我躲过了小毛的软磨,以及方听的硬泡,一路推回了家,所以第一个试骑的是他。
他穿着黑色T恤,五分裤遮住了他膝盖后侧的青筋,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没穿好,半踩着。
陪我练了两个多月,他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头发长了,下巴有黑色的胡渣,手腕戴着一根红绳,上面挂了我家的钥匙,转弯的时候,钥匙撞在车把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龙加用脚当剎车,停在我面前。
那天风大,总是把他往后撸的头发吹乱,碎发遮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清澈而通明,满身的少年气快溢了出来。
我想死在他身下,也想给他点根烟。
他拍拍后座,“上来。”
那天,我们骑着自行车在树林里野游,我从坐着到站在座椅上,他从握着车把到双手张开,不远处是树林尽头,车轮刮着野草、卷着残叶,不停向前冲去。
我让他再快点,他说腿抽筋了。
“那你握车把啊!”
他的手刚碰到车把就又松开,“算了,你抓好。”
然后我俩一起往左侧倒下,他的腿迭在我的腿上,胳膊护着我的腰,我的后背摔在泥巴上,他的腿和胳膊有了乌青。
我抓起一把泥巴朝他胸口砸,他低头,舌尖描绘着我的唇形,气息带着青草的清甜,我开始心痒,热度顺着脊骨往上爬,我想把那口青草香吞下去,便仰头找他的嘴。
可是他却点到即止,在我舌尖碰到他的前一秒,他侧头,趴在我耳旁,呼吸像一只小虫,不断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深呼吸几口,抱着他的腰,周围安静,虫子钻进草里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是甲壳虫。”
“是蝴蝶。”
然后他抬起头,手指慢慢移到我面前,一只白色蝴蝶停在他的指尖。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刻。
入夏之前,扑面而来的梅子味的风,小溪里扑腾乱跳的鱼,爬进我衣领的甲壳虫,还有龙加那句:“高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