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阖上,房间里便重新陷入了昏暗。
他听到有人在帘幕背后细微的呼吸,声音急促而凌乱,血的腥味弥漫在房间里,伴随着另外一种他熟悉的味道。
飞廉的眼神在黑暗里急遽的变化着,拂开了垂落的帘幕,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却并没有点灯。
黑暗里,他感觉到角落里有人簌簌动了一下。
“不要害怕,”
他在黑暗里俯下身,按住了那个尝试挣扎的影子,“是我,湘。”
那个黑影瞬间全身一震,不再挣扎。
仿佛也认出了前来审问她的冰族军人是谁,她全身开始微微的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两个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室内相对静默,不发一言。
“飞廉?”
长久的沉默后,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
“是我。”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到桌边燃起了灯。
光线明灭映照着他的脸,征天军团的少将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鲛人傀儡,眼神复杂莫辨:“没有想到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你,湘。”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惊在当地。
那是湘?那个鲛人根本看不出丝毫原来模样,简直就像被浸入过炼狱的火焰,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完好,那些可怕的溃烂痕迹虽然已经弥合了,但却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全身,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地狱火焰里挣扎呼号的幽灵。
更可怕的是,那些旧伤之上,又层层叠叠布满了新的伤口,血肉翻卷,形态可怖。
整个人已经看不出面目,就如一个血人。
地上的人哑声苦笑:“难为你还认得我。”
飞廉被那样可怖的外表惊住,半晌才缓缓苦笑:“润肌膏的味道……没想到云焕还真的把那个东西交给了你。”
“……”
湘不易觉察的震了震,想起很久以前、在她和云焕搭档前往砂之国时,眼前这个人把一盒防止肌肤开裂的药膏扔在云焕的衣襟上,千叮万嘱,要同僚一路照看好这个鲛人傀儡。
她坐在破军少将的身侧,将字字句句听入耳中,脸上装出一副没有神智的漠然的模样,心中却情绪如沸。
——那时候她早已知道,这一趟西荒之行之后,再也不能回到他身侧。
然而,宿命居然留了她一线生机,让他们再度于此地相逢。
那一瞬间,复国军女战士眼里倔强不屈的亮光黯淡下去,低头不再看他。
在所有冰族面前,她都可以傲然鄙视,唯独眼前这个人不可以——她无颜见他。
“我以为你死了,”
飞廉低声,追溯,“云焕回到帝都后汇报了一切,说你是复国军安插的卧底,试图盗走如意珠,结果在逃离时死在了赤水里。”
“呵,”
湘忽地发出冷笑,“他隐瞒了很多东西……哪有这么简单。”
“我知道,”
飞廉摇了摇头,“后来发觉如意珠是赝品,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如意珠?”
湘忽地冷笑起来,声带毁损的笑声嘶哑可怖:“知道么,你们拿到的如意珠,其实是这个!”
她霍地抬手,指向自己空洞洞的眼眶,神情骄傲而绝决。
飞廉怔住,看着那空洞洞的深陷的眼睛,眼里露出震惊、敬畏和怜惜交织的表情。
“何苦……湘,何苦,”
他喃喃,“我那样信任你,你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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