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低下的头颅,秦秾华跪得笔直,那个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病弱的身体里,偏偏有一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坚韧的骨头。
风来了,雨来了,眼泪冲刷着那张苍白的面庞,她依然如嶙峋寒山,屹立不倒。
“我没忘。”
她声音沙哑:“……是你忘了。”
天亮了,一缕金色晨光照进怮哭不断的主帐。
一切已成定局。
秦秾华走出主帐时,被金吾卫架走的秦曜安拼命回头,声嘶力竭地向她哭喊:
“阿姊——”
无数残破的画面,随着他绝望而害怕的哭喊,闪现在她眼前。
她陪着他捉蟋蟀,告诉他怎么编草笼。
他们避开舒德妃眼线,在废弃宫殿里偷偷交换小人书和史书。
她教他爬树,告诉他,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她教他爬狗洞,告诉他,做人要能屈能伸。
中元节,她白天给他讲了鬼故事,夜里他就抱着枕头来找她。
“阿姊……我怕……”
秦曜安的面容随着彼此距离越来越远而更加扭曲,他拼命厮打押送他的几个金吾卫,泪流不断的眼睛牢牢盯着秦秾华,哭喊道:
“阿姊……我怕……”
**,真的能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是的。
权力,也会让她变得六亲不认,麻木不仁吗?
想要掌控**的人,最终也会被**吞没。
她又为何认为,自己会是其中特例?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就像她曾经逐出人间的那些恶鬼一样,她也会,成为恶鬼之间的一员。
仅仅只是负罪感,就能阻止她化为恶鬼吗?
她——
“阿姊……”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双眼,盖住了她模糊的视野。
秦曜安的哭喊声渐渐小了,她的心跳声渐渐大了。
先前支撑着她屹立不倒的气力在身后熟悉气息出现的那一刻,好像全部流走了。
一时间,她分不清这坚定有力的律动,究竟是对方停在耳边的脉搏,还是自己胸腔里传出的心跳。
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她用力咬住唇,想要逼回眼眶的泪水。
“阿姊……”
少年低沉的,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声音响在耳边。
他说:“我不会变……”
“你是秦秾华……我就是秦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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